第一卷 妾發初覆額
第106章 遭遇
「什麼？！」蕭泰及驚訝不已：「你放出去了？！你什麼時候放她們出去的？她們都是簽了死契的，你讓她們出了多少贖身銀子？」
龍香葉聽出了蕭泰及的意思，張口結舌一陣，低聲斥道：「你快給我把那心思收起來！——杜家女人有什麼好？一個兩個都要嫁到我蕭家！我就偏不要她，就算她再好，我也不要！」
聽見外面丫鬟的話，知道是陳月嬌來了，龍香葉和蕭泰及都將剛才的話閉口不提。
蕭泰及嘿嘿一笑：「娘，我不要一半家產那麼多，只要給我三成，我就足夠了。到時候，娘跟我一起搬出去，咱們娘兒倆高高興興過日子，娘自然是我家的老封君，誰敢不聽娘的話，我就把她賣到遼東去！」
陳月嬌睜大眼睛，做出不解的樣子：「表姐，這事兒您沒錯啊。表姐夫怎麼能這樣說話？」
「你說杜恆雪要尋親事了？」龍香葉鎮日無聊，對這些男婚女嫁的事情還是很感興趣的。
蕭泰及不屑地撇撇嘴：「她敢？！她若是敢對娘有半點不敬，我就休了她！」
哼，真是不知羞恥……
蕭泰及忙道：「娘放心，大哥肯定心裏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擔心說出來，許家的人會不高興。娘你也知道，許家是京兆尹府上，咱們惹不起。」
陳月嬌只想打鼻子里哼一聲，忍了半天才道：「表姐，要把這些人再找回來，要好大一筆銀子。你如今管家都是可著人頭做帽子，哪裡有多餘的銀錢再把她們兜摟回來啊？！」
因大車也走不了，停在路邊，蕭士及就著人去打探了一番。
蕭泰及看了有些不耐煩，袖著手坐到她身邊，有些懨懨地道：「我記得我們家有針線上人的，你做什麼讓
關氏更加驚慌，扶著丫鬟站起來，全身哆嗦如篩糠：「……銀子……什麼贖身銀子……我想著放她們出去，對大哥的官聲更好聽。」
就現在的陳月嬌來說，她先是杜蘅，是蕭士及的原配嫡妻，然後是陳月嬌，是蕭士及的填房繼室，兩世為人的經驗，底蘊豐厚。
讓她去找杜恆霜伏低做小，關氏臉上又過不去。
蕭泰及笑道：「大嫂就是箇中好手，不如到時候讓大嫂給娘跳一曲？」
龍香葉睜開眼睛，看了蕭泰及一眼，本想說好，可是想起剛才陳月嬌的話，似乎不無道理。
「你大哥是一時鬼迷心竅。等日子長了，他就知道了，只有娘和兄弟是靠得住的，別的人，統統靠不住。」龍香葉胸有成竹地道。
杜恆霜好奇，掀開車簾瞧了瞧，問道：「這是些什麼人啊？看著怪模怪樣。」都是高鼻深目，碧眼黃髮，跟話本子上畫的妖怪差不多。
因此上，當關氏提出要裁撤針線上人，省些管家的費用的時候，陳月嬌一句話都沒有勸，只是點頭贊好。
現下蕭泰及又說家裡應該用針線上人，關氏有些驚慌，喃喃地道：「我是看開銷太大。家裡就這麼幾個人，針線上人一個月就要快兩百兩銀子養著她們，我就作主把她們放出去了。」
龍香葉心裏極不舒服，但是也忍住了沒有反駁，只是點頭道：「你知道就好。出去吧，今兒我身上乏得很，你們鬧得我只是頭疼。」
再說蕭士及四年之後就會貴為柱國侯，蕭家的富貴比現在更甚，權貴人家的後院是怎樣打理的，她自然是懂的。但是她教表姐關氏的那些管家本事，卻是比較符合關氏
當年陳月嬌投奔而來的時候，蕭士及已經是柱國侯了。到她嫁了蕭士及做填房，已經是十幾年之後的事兒。她一上手管家，就把這個二弟妹比下去了。
那人去了半晌，回來道：「大爺，聽說是海西佛朗斯牙國的特使過來覲見陛下。」
杜恆霜和蕭士及傍晚時分才從許家回來。
正房的院子里，陳月嬌款款起身，咬著下唇想了半天，還是磨磨蹭蹭上了台階，在門口的時候，被兩個剛留頭的小丫鬟攔住了，笑著對她屈膝：「表小姐，請容我們進去通傳一聲。」
蕭泰及叫起撞天屈：「娘，冤枉啊，我什麼時候想著侄兒們的那一份了？我只是擔心，大哥現在就不願意跟我們談家產的事兒，以後他有了孩兒，豈不是更加不願意？」
蕭泰及忙往自己臉上拍了兩下，笑道：「該打該打！誰讓你眼裡只有娘，沒有嫂子？！——以後可得好好記著，如今這家，可是嫂子當家的。」
龍香葉手裡搖著羽毛扇，閉目曼聲道：「你大嫂是要管外院的人，你讓她給大家跳舞解悶兒，豈不是讓你大哥臉上過不去？你這麼大人了，還毛毛躁躁的，遲早得罪了人也不自知！」
若是關氏真的什麼都做得好，那她陳月嬌怎麼辦？
關氏從小到大，沒有經過真正的富貴，對這些自是不懂，完全靠陳月嬌在背後出謀劃策。
「我累了，你先下去吧。——讓丫鬟來給我捶腿，我要寐一會兒，等晚上你大哥定的狀元樓席面送進來，還有家宴呢。」龍香葉吩咐道：「讓表小姐也回去歇著，晚上家宴還要一起吃飯呢。
杜恆霜突然覺得有些傷感，低下頭，靠在車板壁上，閉上眼，想起了自己的爹爹杜先誠。他就是死在去佛朗斯牙的海道上。
關氏就把裁撤針線上人的事兒說了一遍。
龍香葉睜開眼睛，拿羽毛扇敲了敲蕭泰及的頭：「平日里看著還挺聰明，如今怎麼說出這種話？你大哥有了孩兒，自然是我們蕭家人。這些家財，都是咱們的，他們當然也有份。」說完又不放心，繼續敲打蕭泰及：「你的那一份，你放心，我自然會給你拿回來。可是你大哥的孩兒的那一份，卻是他們的，你不能打歪主意。」
站在門口的屋廊底下，蕭泰及背著手看向蕭家的亭台樓閣，綠樹成蔭，繁花似錦，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才回自己的院子。
關氏很是慌亂，一迭聲道：「快去請表小姐！叫表小姐快快過來！」
小丫鬟近前跪下，拿著美人捶輕輕給龍香葉捶腿。
龍香葉心裏熨貼，笑著拿羽毛扇敲了蕭泰及的肩膀一下：「你這張嘴啊，就跟抹了蜜一樣，就知道哄娘親開心。你說得這麼輕巧，你媳婦可要不高興了。」
關氏到底不是富貴人家出身。她爹關正雖然撈了不少銀子，但因是贓物，不好拿出來做門面，大部分都暗暗運回老家藏起來了，只留了少數銀子在京城，平日在家裡，也都是勤儉度日，對幾個孩子極為剋扣。
陳月嬌不痛不癢地安慰著，最後笑著道：「表姐，今晚就是家宴了。不如表姐去尋大嫂，私下裡認個錯兒，讓大嫂幫著描補吧。」
蕭泰及明白了龍香葉的意思，知道這條路不通，再想想自家也是家財萬貫，何必為了點嫁妝銀子就傷筋動骨的折騰，也將此事掩口不提。
龍香葉睜
關氏覺得陳月嬌說到自己心坎里去了，拉著她哭訴了一番。
這些事情，杜蘅從陳月嬌的記憶里知道得清清楚楚。
蕭泰及還有些不放心，喃喃地道：「話也不能這麼說。古雲夫婦一體，又或是大哥有了孩兒，怎會跟我們一條心？」
關氏剛分派好廚房的活計，坐在自家正房跟丫鬟婆子打點針線。
蕭泰及聽著這話有些意思，忙道：「娘，還是您疼我。可是大哥……」
一說起銀子，關氏立刻就覺得腰杆子軟了幾分，便聽了陳月嬌的話，讓人盯著大門口，只要杜恆霜一回來，立刻給她報信。
蕭士及也探頭看了看。
龍香葉點點頭：「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說著又有些傷感：「若是你大哥能跟我這樣說，我哪能天天心裏氣不順呢？」
蕭泰及挑挑長眉，一雙桃花眼含著笑意，道：「雪兒妹妹性子和軟，聽說方嬸嬸放出話來，要選個好人家，為她聘嫁。」說完長嘆一聲：「可惜啊……」
「真的？你大哥真的是礙著許家？——若真是如此，我倒是要督促他早日建功立業，日後加官晉爵，我們母子三人就不用看別人臉色了。」龍香葉頻頻點頭，覺得為蕭士及的行為找到了一個很合理的解釋，一時琢磨起來，要如何為蕭士及出氣。他在外頭受了許家人的氣，總得在杜恆霜身上找補回來，是吧？
龍香葉甚至暗暗給蕭泰及使了個眼色，警告他不要豬油蒙了心。
自己沒兒子，就讓女兒來搶別人的兒子。
龍香葉微闔了眼睛，斜躺在羅漢床上，擺手道：「女先兒也就罷了，要那些跳舞的舞娘做
陳月嬌很快就跟著關氏的婆子進來，笑著對她屈膝行禮，問道：「表姐，出什麼事了？」
蕭泰及一拍額頭：「啊」了一聲：「險些忘了。娘，晚上家宴，要不要請幾個女先兒進來說書？或者請幾個會跳胡旋舞的？」
佛朗斯牙，真是一個好熟悉的名字。
蕭泰及有些不甘心，輕聲道：「娘，這有什麼打緊？又不是換親。換親當然讓人看不起……」而姐妹同時嫁給兄弟，卻是佳話。
在回蕭家的路上，遇到海外佛朗斯牙國的特使來長安朝拜，一行人浩浩蕩蕩，有三五百人那麼多，將長安城的街道擠得水泄不通。
蕭泰及背著手站起來，一臉陰鬱地看著關氏，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咳了一聲，去自己通房的屋子裡躺著歇息去了。
自己若是再拿捏杜恆霜，倒是把大兒子越推越遠了，豈不是如了杜家那幾個女人的意？
龍香葉窒了窒，往後縮了縮腳，半晌方道：「你大哥不是那樣的人，你且看著吧。如果不行，我提前讓你們分家吧。——若是你大哥能分你一半家產，我就讓你們分家。」
蕭泰及忙起身告辭，打了帘子出去。
正午的陽光透過暗紅色步步錦楠木槅子照了進來。槅子上矇著一層細密的霞影紗，將陽光如同過濾了一樣，落在羅漢床邊上。
她早就打定主意，在她陳月嬌做蕭士及的填房之前，她會幫關芸蓮在蕭家站穩腳跟，但是她不會無保留地教她。
龍香葉打鼻子里哼了一聲，閉目搖著羽毛扇，低聲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橫豎是埋怨我給你訂的親不合心意。不就是幾個銀子嗎？你不要這樣眼皮子淺，我們蕭家家財萬貫，用不著指著媳婦的陪嫁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