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常存抱柱信
第168章 探花
是啊，她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方嫵娘和杜恆霜都有些傻眼。她們沒有料到，孫耀祖居然高中了探花。
孫耀祖殿試之中，應對機敏，下筆有神，只是年紀實在太小，總是有些不夠沉穩。
千金公主聽了，趴在床上大哭一場，但是永昌帝把話說死了，她們也不敢造次。——讓人家斷子絕孫這個罪名，就算是公主，沒有皇帝陛下撐腰，也是擔不起的。
杜恆雪一走，她的丫鬟婆子也忙忙地跟了上去。
這一番風波無聲無息過去。
母女倆說定了這件事，就一心等著孫耀祖春闈的結果。
杜恆霜嘆口氣，手裡的銀匙攪著已經變涼的杏仁茶，一點都吃不下了，沒精打采地道：「娘，道理我都知道，可是這禮啊，名聲啊，不顧也不行啊。我如今有了平哥兒、安姐兒，我如果不顧自己的名聲，是害了他們啊！」
如果只是二甲，甚至是三甲都好。
「有什麼不妥？」方嫵娘挑高了眉毛問道。
許言邦聽說杜恆雪和孫耀祖的親事要不成了，心裏樂開了花，正準備想個法子，如何說服爹爹，將雪兒許配給他，就聽到孫耀祖跟他娘親私下裡鬧了一場。
杜恆雪倒是懵然不覺，想到能和探花郎共偕連理，心裏就甜滋滋的。
杜恆霜和蕭士及青梅竹馬的婚事，也是因為他們的爹爹是同一個牌面上的人。
萬貴妃聽了這話，臉上過意不去，訕訕地道：「陛下怎麼這樣說話呢？」
她暗地裡跟大女兒杜恆霜嘀咕，杜恆霜反而笑了，勸她道：「娘別想左了，就不興人家真的疼我們雪兒，把她當女兒一樣看待？」
其實除了那些特別離譜的，比如像那些折磨死兒媳婦，或者庶子、庶女的惡婦以外，一般人的名聲並不重要。
「不過，娘問過雪兒沒有？她是怎麼想的？」杜恆霜覺得，在許可的範圍內，還是應該問一問杜恆雪的意見。不是說讓她自己作主
杜恆霜笑道：「看來孫家的家風還是不錯的。就是不知道孫家太太好不好相處。」
杜恆霜轉頭看向亭子外面三三兩兩的人群，仔細琢磨方嫵娘的話，心裏逐漸有些豁然開朗的感覺。
方嫵娘當然沒有一口答應，而是去打聽孫耀祖到底鬧了什麼事。
孫家住在許家的客院，很多事情瞞不過身為許家主母的方嫵娘。
靠女人的名聲，就算結了親事，腰桿也直不起來。
很快年節過去，孫耀祖的爹娘從洛陽來到長安，住到京兆尹許家。
杜恆霜勸道：「耀祖已經十九了，明年二十。這麼大年紀，未必願意等。再說大齊女子一般都是十五齣嫁，娘就別猶豫了。」
鬧的結果，就是孫家太太直接帶了官媒上門，向方嫵娘求娶杜恆雪。
「你真的是非他不可？若是娘不同意呢？」方嫵娘心一橫，打算棒打鴛鴦。
方嫵娘打個哈哈混了過去，問道：「你冷不冷？要不要過來坐一坐？」
永昌帝對前三甲都仔細查探過家世，聞言淡淡地道：「孫耀祖你就不要想了。他是他們家的獨子，把歡兒嫁過去，你是要人家家裡斷子絕孫呢。」
孫耀祖果然才氣過人，春闈之後，他被取中參加四月的殿試。
杜恆霜含笑搖頭：「婆母還好，她就是年紀大了，比較嘮叨。」
殿試的時候，萬貴妃帶著千金公主站在屏風後面，仔細看了所有的殿試舉子。
杜恆霜算了一下，現在已經是永昌三年的正月，二月底就有禮部的春闈，四月是殿試。到時候，只要孫耀祖中進士，他們就可以正式議親了。
家裡孩子能結什麼親，歸根到底，還是看這家的男主人有什麼本事。
而孫家太太的腰桿近來越發直了，對杜恆雪也沒有平日那般好態度。
方嫵娘看著
杜恆霜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點頭道：「娘說得也對，雪兒又不笨，別人會的東西，她怎麼會學不會？」
他生得面目俊美，做個風流倜儻的探花郎正是合適。
可他偏偏中了一甲。
說起許言輝的妻子，方嫵娘皺了皺眉頭，道：「她說她身子不舒服，今日來不了。」然後擺了擺手：「說別人的事做什麼？還是說你妹妹的終身大事吧。——哪裡就能定下來？老爺說了，就算要定，也要等到明年春闈之後，看他能不能中進士。」
杜恆霜看著不遠處杜恆雪的背影，低聲道：「孫家公子年少有為，而雪兒太過單純，她恐怕不能為他操持後院……」
方嫵娘打量孫耀祖的娘親，三十多歲的年紀，生得倒是跟孫老爺一樣方正，真是不知怎麼生出來孫耀祖那樣俊美的兒子。
方嫵娘嗤笑一聲，將手裡的銀匙往空碗里一扔，道：「你以為這些人真的看重名聲啊？我們平哥兒、安姐兒以後的婚事，不是看你這個做娘有多孝順，而是看他們的爹爹有多本事，做多大的官兒。——如果你連這點都看不透，你別說你是我的女兒。」
這番話，比杜恆雪鬧著要嫁還要讓方嫵娘傷心。
孫耀祖作為探花郎，打馬遊街那一天，長安城的少女都目睹了探花郎的風采。
如果兩家差距太大，哪怕方嫵娘或者龍香葉的名聲再好，也是不可能結親的。
千金公主齊歡之因兩年前跳胡旋舞從大鼓上摔下來，摔壞了骨盆，現在走路因為穿了高低鞋，倒是不一瘸一拐，但是骨盆受損，這輩子別想生孩子了。
只有一個孫耀祖能入她們的眼。
杜恆雪羞紅了臉，聲若
方嫵娘笑道：「你比我還急。沒事的，等春闈之後吧。就算訂親，也不是馬上出嫁，還來得及。——如果耀祖高中，老爺已經許諾幫他或者在長安謀個差事。總要在我眼旁底下，我才放心。」
杜恆霜一路看下去，點頭道：「老爺有心了。」
「沒……沒有……」萬貴妃嘆了口氣，知道孫耀祖是不可能了，只好回去勸千金公主。
永昌帝雖然欣賞他的才氣，但是覺得年輕人還需要磨練，就沒有取他中狀元，而是點了探花。
這樣的婚姻不是最美好的，但是是最牢靠的。
杜恆雪捧著兩支臘梅走過來，偏著頭問道：「你們在說什麼？哪裡的酒？」
不遠處，太子妃帶著一幫有才學的夫人少奶奶，對著梅林雪景吟詩作賦。
方嫵娘雙掌一闔，悄聲道：「正是這個理兒。我跟你說，老爺打聽過他們家的家事。孫老爺為人方正不必說了，孫家太太也是極和善爽朗的一個婦人。最好的是，孫家自來就沒有通房小妾，他們家子嗣一直很旺，只是到了孫耀祖他們這一房，這一代只有他一個兒子。孫家太太曾經要給孫老爺納妾，再生幾個兒子。孫老爺卻說，兒子在精不在多。與其養一堆敗家子兒，還不如好好教養這一個孩子，讓他成大器！——因此上，孫耀祖從小跟著他爹學字認書，十八歲就中了舉。」
方嫵娘狐疑道：「有這麼好的婆母？我真的沒有見過。」
因為姻緣，是結兩姓之好，互為首尾，是一種利益上的聯合體。
也許，雪兒能比她的運氣好，可以碰到一個能疼她如女兒一樣的婆母。
杜恆霜想起龍香葉，倒是笑了，嗔道：「娘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杜恆雪想了想，臉上的紅暈逐漸褪去，臉色蒼白了許多，不過還是乖順地點點頭：「娘說不同意，雪兒就不嫁。」
杜恆霜自己也見過孫
龍香葉總是敲打她，說主母的名聲不好聽，會連累孩子不好說親。
「朕難道說錯了嗎？」
方嫵娘心事重重地來到杜恆雪房裡，遣散了屋裡伺候的丫鬟婆子，低聲問道：「雪兒，咱們再找一戶人家吧？孫公子中了探花，以後會有大出息。作為他的妻子，會很累很累……」
方嫵娘做了個喝酒的手勢，笑道：「我女兒敬的酒，當然要喝。」
方嫵娘滿不在乎地道：「我看比你婆母好相處……」
如果孫耀祖尚了公主，他是不能納妾的，就算包養外室也不行，被人發現，是要殺頭的。
方嫵娘輕笑著捂住嘴，含糊不清地道：「誰天生就會打理家事的？還不都是趕鴨子上架？你娘我從小在家裡嬌生慣養，出嫁的時候，連根針都不會拿。可是你看我現在，不僅會刺繡，做飯，會做衣裳。你弟弟的小衣都是我親手做的。」
「娘不用擔心，到時候，我們給雪兒多陪送一些嫁妝，補貼一下孫家。孫家老爺和太太都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們的好意，他們必然心領的。」杜恆霜已經開始算杜家那些鋪子和田莊的帳，看看該給杜恆雪陪嫁多少。
還好孫太太非常健談，也很識趣，並不嫌棄杜恆雪是沒爹的拖油瓶，反而言語之中對她多有憐惜，一點棄嫌之意都沒有。
杜恆霜默然半晌，皺眉道：「我覺得還是不妥。」
到了殿試結束，永昌帝回後宮的時候，萬貴妃就忙問道：「陛下，那個探花郎，生得真是好，臣妾覺得他跟歡兒倒是一對。」
方嫵娘倒是有些惆悵：「這麼快就要嫁人，我真有些捨不得。」
方嫵娘和杜恆霜都覺得孫耀祖不再是杜恆雪的良配。
孫家和許家都茫然不知。
支走了杜恆雪，杜恆霜就悄聲問方嫵娘：「娘，不再多看看？難道就這樣定了下來？」又問她：「許大
這些事情看在方嫵娘眼裡，心裏很不是滋味兒。
方嫵娘反而有些不適應了。在她心裏，她的女兒當然是德容言功，無一不精。可是她也知道，別人不是這樣看的，而孫家太太這樣憐惜杜恆雪，讓方嫵娘感覺有些不真實。
而千金公主不能生育，孫家這一房只有他一個獨子，確實就是讓孫家斷子絕孫了。
杜恆雪最怕做詩，忙跑到方嫵娘身後躲起來，一直到賞雪宴散了，才走出亭子，跟著方嫵娘回家去了。
「孫公子跟他娘親說，非我們家雪兒不娶。他娘親倒是沒有說不許，就是覺得雪兒太孩子氣，恐以後不能幫襯她兒子做官。」方嫵娘打聽清楚之後，就同許紹商議此事，看看許紹有什麼意見。
杜恆雪今年十四歲，定了親，明年她及笈之後，就可以出閣了。
「娘今天說了這麼多話，就屬剛才這話最有意思。」杜恆霜笑道：「我恨不得以茶代酒，敬娘一杯。」
這樣的身份可不一般。
方嫵娘知道杜恆霜是不肯在大庭廣眾下說婆母的不是，便半是打趣，半是勸告地說道：「你是我的女兒，卻不怎麼像我。對付你婆母那種人，你就得學我的樣兒。要是你老顧著禮啊，名聲啊，那些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就只能憋屈自己。」
杜恆霜掩袖笑道：「娘見過的唯一一個婆母，大概就是我的婆母吧。——作不得數的。」雖然杜恆霜的婆母不是好相與的，但是杜恆霜還是願意相信，這個世上，有通情達理的婆母，還有把媳婦當女兒待的婆母。她自己的運氣，不算好，但是也不算差。至少跟那些被婆母折磨死的媳婦比起來，杜恆霜覺得自己又是幸福的。
「雪兒當然滿意。她現在一天裡頭十句話最少有七句是有關耀祖。老爺也甚是高興，昨兒還主動說，要給雪兒添妝。」方嫵娘將許紹給的單子遞給杜恆霜看。
殿試就要分一甲三人、二甲若干，還有三甲同進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