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常存抱柱信
第211章 驅逐
孫許氏在正房聽見從知書住的廂房傳來的哭聲，惱道：「就知道哭！什麼福氣都被她哭沒了！」
很快大火就騰空而起，火舌肆虐，將那堆東西很快就燒得乾乾淨淨。
孫許氏大怒，一手將孫正平推了個趔趄：「她是我兒媳婦，你讓我一個做婆母的去求她？！」
那人看見一個邋遢的婆子突然從廂房裡竄出來，撲到他臉上要罵他，也惱了，一個掃堂腿橫過去，將孫許氏踹得倒飛出去，撞到院子中間立著的插屏上。
為什麼杜恆雪走了，她的日子反而更難過？
「還穿綢的？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少夫人的衣衫，你不能穿，還不趕快給我脫下來！」孫許氏怒喝一聲，撲上來將知書的外衫拽了下來。
知書本來躲在廂房瑟瑟發抖，可是那些人也沒有放過廂房。
孫許氏腿一軟，跪坐到地上，哭天搶地起來：「你們這些殺千刀的強盜！那是我一輩子的家當！——杜恆霜你賣你妹妹的陪嫁，你不得好死啊……」
孫許氏大怒，從知書的廂房裡衝出來，指著那人的鼻子罵道：「你瞎了眼了！這是我兒媳婦的陪嫁宅子，什麼時候變成你的了？——你強佔民宅，我要拉你去見官！」
孫許氏瞪了孫正平一眼：「用你說！我再去一趟京兆尹府。」
可是她也遲了一步。
那些人也沒有放過內室里的任何東西，床、凳、桌、椅，還有箱籠，盡皆砍得稀爛，被人拖到外面當柴禾燒。
那些人對她的叫喊置之不理，一個個
「雪兒的姐姐、姐夫都回來了，雪兒的身份跟以前不一樣了，你還看不出來？她姐姐是一心要她跟我們脫離關係啊！」孫正平一手扶著牆根站好，一手指著外面的廂房道：「知書在雪兒之前懷孕，你讓她姐姐怎麼想？我早說，應該讓雪兒先生一個孩子。有了孩子，她就再也飛不走了。現在倒好，她拍拍屁股就走，一點牽挂都沒有。」
孫許氏出去正房後面的后罩房，打開其中的一間，走了進去。
這些人掄著大斧子，先衝到孫許氏和孫正平住的上房，掄起斧子就是一陣亂砍，將屋裡的傢具陳設砍得稀爛。
知書回到自己住的廂房，打開包裹一看，都是孫許氏以前穿過的衣裳，都是補丁不說，樣式老舊，料子更是粗糙不堪。
孫許氏囁嚅幾聲，掉頭就走：「你別管，橫豎我有分寸。」說著，就來到知書的廂房，正要說話，卻聽見前院的大門被人咚的一聲踹開。
孫正平忙走到裡屋躲著去了。
孫正平雖然看見，但是從來不說話。如果是雪兒，他還會攔著孫許氏，可是知書，一個丫鬟而已，就算打死了，主家也不過給官府繳一百文錢的事兒。
「算盤打得不錯。可惜啊，雪兒已經是貴女了，我們的兒子又入了獄。這以後，別說貴女嫡妻，就連雪兒，我看都懸。」這一個多月來，孫正平看著孫許氏一趟一趟往
孫許氏看見知書蓬頭垢面的樣子就有氣，先在她身上拍了兩下：「看你什麼樣子？還大家子出來的大丫鬟，連窮家小戶都不如！」然後指著窗欞上的浮灰道：「你看見沒有？臟成那樣，還不知道收拾！你別給我仗腰子裝大小姐，趕緊去擦窗子！」說著踹了知書一腳。
知書抱著胳膊縮在牆角，身上只剩下已經洗得發黃的中衣。
看著這堆看不清顏色的衣裳，知書撲到床上，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孫正平被氣得七竅生煙，可是定睛一看，那房契上，似乎另一方寫的正是杜恆雪的名字，還有紅印畫押。
孫許氏耷拉著眉眼，坐到桌旁想辦法：「我的兒是探花，還是許家的外孫，本就是高門之後。我本來盤算著，給耀祖娶一房五姓七望裏面的嫡女做並嫡之妻，就算那家子窮點也不要緊，咱們多給點聘禮就成。橫豎雪兒家有錢，只是並非名門，生的孩兒到底不夠尊貴。再說雪兒若是有了孩子，高門貴女是斷斷不肯嫁過來的。——耀祖有雪兒和貴女兩個嫡妻，也算是對得起他的身份。」
孫正平見老妻已經牛心孤拐地鑽進了牛角尖，忙勸道：「你可別亂來！——人家什麼身份，我們什麼身份，伸出手指就能捏死我們。你想兒子長命百歲地活著，就不要跟人家硬來。」
那胖子傲慢地將房契在他面前晃
「喏，穿這件。你不過是個丫鬟，也配穿綾羅綢緞？少夫人就是太慣著你了，才讓你不知道自己是誰。」孫許氏鄙夷地將一個黑黢黢的包裹扔到知書身上。
一個頭兒模樣的人拿出火石，對撞一下點燃了，扔到那堆破爛東西上。
孫正平也無語，嘟噥道：「雪兒這樣就很不錯了，還要什麼高門貴女？！——長安有幾個真正的高門？還不是和我們一樣，外面光，內里精窮。」
知書站在孫許氏身邊，看見那些人又往後罩房衝去，忙道：「老夫人，后罩房裡有東西……」
對杜恆雪，孫許氏從來沒有動手打過她，對知書，她可就沒有那麼客氣了。經常是隨手操起手邊的東西，就沒頭沒腦地往她頭上身上扇過去。如果手邊沒有東西，就是掄胳膊動腿，拳打腳踢。
「這裏的人聽好了，給你們一個時辰的功夫，給我馬上搬出去！——這所宅子，大爺我買下了！」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手裡扇著幾頁房契，嘩啦嘩啦響。
孫許氏扶著插屏站了起來，大叫著道：「哪裡來的強盜？我堂兄是京兆尹，我兒媳婦的姐夫是柱國侯……」
一個個衝進去，先把她扯出來扔到院子里，然後也是一頓亂砍，將裏面的箱籠
知書這一個月被孫許氏打怕了，也不敢再拿自己的肚子說事，忙放下食盤，掄起袖子就去擦窗戶。
那胖子冷笑道：「我大伯是王爺，我外甥是尚書。——比吹牛，誰不會！還不快給我滾！再耽擱，我直接讓人將你們扔出去！」說著，往後一揮手，就來了一群如狼似虎的悍仆，往宅子里衝進來。
「哎喲，老頭子，你還不出來，有強盜土匪搶房子啊！」孫許氏大叫著。
孫正平道：「兄台，能不能讓在下看一看你的房契？」
孫正平搖頭道：「你怎麼還不明白？求你堂哥已經沒用了。你現在應該去求雪兒。」
難道真的被杜恆霜把宅子賣了？
孫正平從裡屋踱出來，看了廂房那邊一眼，慢條斯理地道：「耀祖到底是怎麼啦？你不去託人看看？」
裏面全是塞著她從洛陽運來的東西。雖然東西都是破爛不堪，但是窮家小戶，一根草棍兒都是寶，都不能扔。
這話說得無懈可擊。
孫正平和孫許氏看得傻了眼。看見對方人多勢眾，孫許氏頭一次後悔沒有在家裡多買幾個下人。——這種時候，就是要有下人來助陣啊……
孫許氏見了，抓住一旁的雞毛撣子就往知書背上抽：「我揭了你這爛蹄子的皮！你很有錢是不是？你也有十萬兩陪嫁是不是？你敢用衣裳擦窗子？擦爛了再買新的是不是？」打得知書抱著頭到處躲，還不敢哭，因為哭了，孫許氏會打得更加厲害。
孫許氏一下子跳了起來，
知書也面目蒼白地跟了過來，看著那堆熊熊大火，心道糟了。杜恆雪的那些貼身衣物都在那裡，還有當初她誑著杜恆雪寫的那些書信也在，本來都是她們準備拿去威脅杜恆雪婚前跟人私相授受的把柄。
杜恆雪除了比她會投胎，哪一樣比她強？
內室一張精雕細刻的千工拔步床，本是方嫵娘給杜恆雪準備的，結果杜恆雪一次都沒有在上面睡過。
孫正平忙從上房出來，對那胖子問道：「這位兄台，請問你是不是弄錯了？這所宅子，確實是我兒媳婦的陪嫁。我們有房契……」剛剛說完這話，孫正平就暗道一聲不好。他這才想起來，這所宅子的房契，連同那些銀票一起，都被杜恆霜拿走了。
孫許氏也想起來，忙叫著衝過去：「那是我們的東西，我們這就搬！這就搬！」
孫許氏心煩意亂，啐了孫正平一口：「你懂啥？雪兒對我兒死心塌地，只要我兒對她稍微好一點，你讓她把心剜出來她都肯。再說，當初也不知道她的姐夫這樣出息，不然就讓她先生孩子了。」還是有些後悔對雪兒下了葯：「唉，本來想著，若是她有了嫡子，咱們就不好再接別的高門貴女進門了。誰知，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