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常存抱柱信
第227章 審結
那寺丞又道：「二，孫耀祖貪墨罪名成立，其妻杜恆雪，判與孫耀祖義絕。」說著，扔出來一張義絕的判決書，讓孫耀祖簽字畫押。
孫許氏一拍大腿，哭道：「你就別惦記那個賤人了。那姐妹倆都不是好東西，見你被抓到衙門，她就撒丫子跑了！」
堂下圍觀的閑人們又是一陣鬨笑聲，聽得孫耀祖臉上也火辣辣的。
知書不敢造次，默默地跟著孫許氏和孫正平來到大理寺的堂上聽審。
畫押之後，寺丞逼著孫耀祖將兩千畝田地的地契交上來充公，不然的話，就判他入獄三年。
當初杜恆霜將杜恆雪的嫁妝要走的時候，連個字據都沒要。他們那時候本就打定主意賴帳。你說你只拿回八萬八千兩，可是我說你已經將十萬兩全數拿走了，你能奈我何？——根本拿不出任何證據，來證明我們孫家還欠杜恆雪的嫁妝銀子。
那寺丞得了柱國侯府和京兆尹府兩大勢力的叮囑，哪裡會去宣杜恆雪過來對質？竟是連黑錢都不敢收，一拍驚堂木道：「對什麼質？這裡有杜氏的親筆陳詞，豈不是比空口說白話更管用？——孫耀祖，你就不要砌詞狡辯了，說吧，你的銀子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畢竟對他們來說，如今的杜恆雪，已經成為他們最好的選擇。
孫許氏想起以往杜恆雪對孫耀祖的死心塌地，也升起一絲希望。
孫許氏哭著道：「咱們的房子被杜恆霜賣了，我們如今住
寺丞冷笑一聲道：「孫耀祖，你做官之前，家產不到三十兩銀子。做官之後，年俸不過二十五兩銀子，俸料七十五石，做官不到兩年，請問你是如何購得兩千畝良田的？——有人告你貪墨占田，你有何話說？」
孫耀祖一邊在心裏發狠，一邊趕緊給堂上的寺丞磕頭道：「求大人宣杜氏過來當場對質，就知道這筆銀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孫耀祖一聽，兩眼一黑，差一點沒有暈過去。
知書低著頭，悄悄往孫許氏身後蹭了蹭。
那寺丞搖頭晃腦地從案上取出一封書信，道：「還敢狡辯？！——我這裡有杜氏的親筆陳詞，言道她的嫁妝十萬兩銀票，都已收回，一文不差，你作何解釋？」
孫耀祖看見爹、娘，還有知書，伸著脖子往他們後面找：「雪兒呢？娘，雪兒怎麼沒有來接我？」
堂上的寺丞便一拍驚堂木，喝道：「審案呢！你們吵吵鬧鬧，意欲何為？」
「兒啊——！」孫許氏看見孫耀祖的樣子，如同見了鬼一樣。這才幾天，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可是他也顧不得了，他死也不要再回到那地獄一般的牢房去了。——杜恆雪，你這個賤人，都是因為你，我才遭這份罪。等我回去，不折騰死你……
孫許氏忙道：「對啊對啊，我兒讀了這麼多年書，就算不能做官，去賣字，或者去坐館，都能衣食不愁
孫耀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半晌，怒道：「我不簽！——想跟我合離，門兒都沒有！」內心深處，他感到無盡的恐懼。他已經沒有功名了，他不能再沒有杜恆雪。不能，一定不能……
結果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
這到底是巧合，還是杜恆霜有意陰他們？——當然，他們沒人認為這事是杜恆雪做的。以杜恆雪軟弱又良善的性子，他們都不認為杜恆雪會做這樣的事。
孫耀祖惱道：「怎會如此？娘難道沒有跟她說清楚，說我這輩子不會有別的女人了嗎？」
一旁押著孫耀祖的衙差突然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孫耀祖大吃一驚，抬頭道：「大人，這不可能啊。明明是我和娘拿著杜氏的陪嫁銀子去買的田地，若不是她姐姐來接她回去，她都不知道我們用了她的陪嫁。後來，她姐姐還三番五次派人過來，找我們索要這一萬二千兩銀子。」
他話還沒說完，堂上堂下就響起一陣鬨笑聲。
「證據呢？證據何在？」那寺丞大聲喝問道。
孫耀祖臉色變得通紅，恨恨地瞪了那衙差一眼，繼續問孫許氏：「娘，您去把雪兒找來啊。您說我很想她，我心裏只有她。——她必來的。」
孫許氏大叫著撲了上去，拍著孫耀祖的後背嚎哭起來。
孫許氏和孫正平臊得滿臉通紅，將頭壓得低低地，恨不得堵住耳朵，就不用聽見那
寺丞十分高興，索性將人情做足，命人拿著義絕書，去戶部將孫耀祖和杜恆雪的婚姻登記撤了下來。這樣才徹底解除了兩人的婚姻關係。從此在孫家的戶籍上，杜恆雪的名字已經從孫家劃去。然後就命人將孫耀祖畫了押的義絕書，給柱國侯府送去。
知書到底對杜恆雪了解的多一些，知道這個二小姐，雖然平日里單純良善，以前也對孫耀祖死心塌地，可是她一旦下了決心，就牛心孤拐，怎麼也不肯回頭的，就怯生生地道：「大爺寫得一手好字，不如在街頭賣字為生，也能掙許多銀子呢。」
孫耀祖拱手道：「下官孫耀祖，乃太常寺博士。」
「娘，咱們先回家，我去洗個澡，換身衣裳，然後去找雪兒。」孫耀祖還不死心，還想挽回杜恆雪。
衙差忙朝孫耀祖腿彎踹了一腳。
是了，肯定是杜恆霜的手筆。
「你還是投胎換個模子再來吧。看你這副殺豬的屠夫樣兒，你得倒貼才有人願意嫁給你……」
挑腳漢至少能養妻活兒，孫耀祖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和杜恆雪在一起，他一輩子就只有窮困潦倒了。
孫耀祖滿臉青紫，披著件灰布衫子，搖搖晃晃被衙差從後堂推了出來。
孫許氏和孫正平商議半天，覺得可以試一試。畢竟杜恆雪也就硬氣了那麼一次，以她對孫耀祖的感情，說不定孫耀祖多求幾次，她就回心轉意了……
孫耀祖被除去功名，而
衙差將畫了押的義絕書送到寺丞手裡。
「哈！沒有證據！」那寺丞再次敲了一下驚堂木，判道：「一，茲有太常寺博士孫耀祖，貪墨占田，數額巨大，除沒收田產之外，經吏部評定，削去孫耀祖功名，除去官職，永不錄用。」
孫正平忙拉住孫許氏，悄聲道：「官爺這裏，你還敢鬧？你堂哥都把你趕出去了，還想怎樣？」
那寺丞冷笑道：「你聽好了，人家要跟你義絕！——合離，你也配？」說著，沉下臉來，對一旁的衙差吩咐道：「讓孫耀祖畫押！」
可是如今，這筆好算盤，竟然成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石頭，砸得他們頭暈眼花，很快就要頭破血流得了……
孫耀祖惱道：「那就去客棧。我身上臭烘烘的，這個樣兒，怎麼去見雪兒？」
孫耀祖沉吟半晌，還是道：「我還是想試試能不能勸得雪兒回心轉意。若是她能回來，我們就什麼都不用愁了。——就連官兒，我都是做得的。」
如今他不能科舉，也不能做官，他的狀況，就連個挑腳漢都不如。
孫耀祖只好大叫冤枉，道：「大人明鑒。下官雖然沒有這麼多銀子，可是下官的妻子杜氏，卻有陪嫁十萬兩銀子。她自願拿出銀子，與我置田地，請問大人，大齊有沒有律法規定，妻子不能用陪嫁給丈夫買田置地？」
只是他忘了，那時候，他
孫耀祖二十多年來，唯一會做的事情，就是念書，然後是考試和做官。
寺丞驗明無誤之後，才將孫耀祖當堂開釋。
孫耀祖和孫許氏都是冷汗淋漓，心裏都有個不好的猜測。
孫耀祖一想到那地獄一樣的牢房和那些凶神惡煞的犯人，立刻泄了氣，逼著孫許氏將地契拿了出來，交到寺丞手裡。
「這算什麼？你沒看人家還大言不慚地在公堂之上說了出來嗎？嘖嘖，長成小白臉就是佔便宜啊。一文不名也能娶到有十萬兩陪嫁的女人。若是我娶到這種女人，我一定將她供起來，每天三炷香，早中晚各拜三次。」
寺丞便裝模作樣地問道：「下跪何人？」
孫耀祖旁邊的衙差走過來，一個人按著孫耀祖的脖子，一個人按著他的手指，取了紅色的印泥，讓他義絕書上畫了押。
「嘖嘖，太常寺博士，偷拿妻子的陪嫁買田地，還寫自己的名字，真是有夠不要臉！」
孫許氏一下子泄了氣，搓著手站到一旁，眼淚汪汪地看著孫耀祖。
孫耀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從大理寺走出來，孫家四口人如過街老鼠一般，被堂下圍觀的閑人唾棄著，灰溜溜離開了這裏。
孫許氏一時忘情，哭著就要撲上去，被衙差呵止住：「兀那婆子！一邊待著去。擾亂公堂，小心打板子！」
孫耀祖重重地垂下頭。當初他要是留個字據，讓杜恆雪畫押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