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配寶典》第三卷 風盡角弓鳴

第243章 喜事(中)

第三卷 風盡角弓鳴

第243章 喜事(中)

杜恆雪的手顫抖起來,搗葯的聲音聽起來局促不安。
杜恆霜算什麼東西?就連蕭士及都成了她的臣子。——從此她就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諸素素知道,行醫最重要的,是要有實際經驗。後世的醫生要經過那麼多年的住院醫的階段,就是要積累經驗,為獨立行醫打好基礎。
如今的她,已經貴為太子妃,無疑給了她至高無上的起點。
雪兒不會再鑽牛角尖了吧?
可是那個賤人還是不肯放過她,居然大模大樣請她去他的婚禮觀禮。
嘴長在那個賤人身上,她總不能把他的嘴堵起來。
「退休?」杜恆雪有些疑惑:「是什麼意思?」
過兩天,就是孫柳兩家的大婚了。這一世,又將發生什麼事呢?
諸素素滿意地點點頭:「這才是為師的好徒弟。」說著,又考較起杜恆雪的醫術。
太子妃有些煩躁,對著外面叫道:「來人!把孩子抱走,去外面走一走。成日價把她放在我身邊,她的奶媽子都死絕了不成?!」
太子妃坐在長榻上,將手支在窗台上,看著東宮外面的天空出神。
聽見知數的回報,杜恆霜很是訝異,眉間微蹙,問諸素素道:「孫耀祖這種賤人還有人要?」
東宮裡,太子妃崔真真看著柳家的喜貼出神。
杜恆雪先笑著點點頭,然後覺得有些不對勁,問道:「誰請我去吃喜酒?別不是弄錯了吧?」她如今寄居在姐姐這裏,心如止水,平時除了侍弄葯圃,就是鑽研醫書、藥方,最近又開始學針灸之術,日子過得十分充實、忙碌,已經很久沒有時間傷春悲秋、自怨自艾了。
午夜夢回,她總會發現自己淚流滿面,耳邊還回蕩著孫耀祖惡毒的聲音。
諸素素大喜,忙起身背起藥箱道:「我去跟雪兒說一聲。」說著,一溜煙地跑了。
杜恆雪脫口而出:「金橘可以醒脾、辟穢、化痰、消食,用金橘煎湯服用,或者食用金橘餅,即可對氣鬱或者食滯型腹脹有奇效。」
雪兒正拿了葯杵搗葯,聞言回過頭問道:「什麼事啊,師父?」
她厭倦了「杜蘅」的愚不可及,也痛恨這一世杜恆霜的狠毒和姦詐。她從來沒有主動害過誰。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只是要活著而已,活著,卑微而柔順地活著,活得比別人更好。
杜恆雪默默地聽著諸素素的話,過了許久才道:「那好,師父,你跟我一起去。」
所以逼不得已,她做了對自己的孩子最有利的事。
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各人。
諸素素看在眼裡,走到杜恆雪身邊,搭著她的肩膀道:「我教過你,如果生了膿瘡,就應該把那膿瘡擠破,而不是諱疾忌醫,用衣衫把膿瘡掩蓋起來。你以為大家看不見了,就能當那膿瘡不存在了,可是它始終在那裡,在你的身體裏面,日日夜夜折磨你。」
我倒要看看,這一世這個杜恆霜,如果看見蕭士及重新妻妾成群,她可要如何作天作地,再一次磨損蕭士及對她的寵愛之心……
諸素素就道:「你記不記得兩個多月前,你們侯府新居大宴的時候,那柳家母女提前退場的事?」
諸素素笑著從杜恆霜手裡取過帖子,道:「我倒是覺得可以去看看熱鬧。雪兒這人總是太過良善,你當讓她多出去走走,多看看這些人的嘴臉,才能讓她自己撐起來。不然的話,你還能撐她一輩子不成?」
杜恆雪的心思很快轉到諸素素說的病例上來,略一思忖,便道:「按《症因脈治》上記載,腹脹的原因有氣鬱、痰飲、食滯、蟲積,或者是臟腑虛衰。請問師父,那婦人臉色如何,眉間可有青郁?如有,便是氣鬱所致的腹脹。她可伴有激烈咳嗽?如有,則是痰飲所致。還有,她平日里吃得可多?她眼底是否有紅絲游移?如果吃得多,可能是食滯。眼底紅絲游移,則是蟲積,需要打蟲。如果她面白聲虛,則是臟腑有損。」
萬般無奈之下,她只好對自己親手養大的幾個孩子做了些手腳。
杜恆霜看了看柳家送來的帖子,撇了撇嘴道:「就算如此,他們也不用給我妹妹送帖子吧?他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妹妹跟孫耀祖義絕。——誰願意看他們的嘴臉?」
杜恆霜便吩咐知數道:「去庫房備一份禮,以侯府的名義送過去。」
她聽人說過,孫家喜堂上如同修羅地獄,當時很多觀禮的人回家之後,半年多都睡不著覺,一直在做噩夢。
欠我的,你終久是要還的。
兵部侍郎柳家,便是上一世看上杜恆雪的夫君孫耀祖,和孫家合謀,將杜恆雪害死的那一家人。
這幾個月,諸素素除了給杜恆雪布置功課,讓她記誦,就是像這樣,用一個個現實中的病例,讓杜恆雪學會診斷,體驗治療。
她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太子妃虛弱的魂魄趕離了她的身軀,自己佔據了她的身體。
只要「杜蘅」的那三個孩子還活著,她的孩子就什麼都得不到。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那一棍子一棍子打在身上,那股鑽心的痛,痛到無可遏制,卻連叫都叫不出來,因為她已經被人在牢里毒啞了。
話雖是如此,杜恆雪其實心裏一直忘不掉孫耀祖說得那些惡毒的話。
諸素素輕車熟路地來到杜恆雪住的百草堂,對著正在耳房忙碌的杜恆雪道:「雪兒,有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
可惜,就在成親當日,許言邦那個瘋子從朔北殺回,在喜堂上砍下孫耀祖和柳彩雲的頭顱。
不,她當然不想。
諸素素「呃」了一聲,打著哈哈岔開話題:「就是在家裡吃香的喝辣的,什麼都不用干,混吃等死的日子……」
「如果是氣鬱,要如何治療?」
杜恆霜聽說杜恆雪答應去柳家的婚禮觀禮,同時也答應去諸素素的醫館坐館,才鬆了一口氣。
剛生完孩子的女人,一隻腳還踩在鬼門關里。
杜恆霜失笑,拍了拍諸素素的肩膀:「不用扮作丫鬟,你跟雪兒一起,大大方方、正大光明地去做客。」
這是上天欠她兩世,所以給她第三世作為補償吧?
諸素素激動地道:「是騾子是馬,拉出去遛遛不就知道了。——雪兒,好雪兒,就當為師求你了。你去為師的醫館坐館,為師就可以提前退休了……」
「雪兒,你想孫耀祖過得比你好嗎?」諸素素壞笑著問道。
她都記不住了。
杜恆雪回答得很乾脆:「不想。不過,我也根本不想知道他過得好,還是不好。他跟我沒有關係了,我就當從來沒有認識這個人。」
身旁的搖籃里,那女嬰哇哇地哭了起來。
這是第幾次死裡逃生?
諸素素就把柳家送來的喜貼在杜恆雪面前晃了晃:「有人請你去吃喜酒,我想你帶我去。——好不好?好雪兒……」
幾個在外面守著的宮女和乳娘趕緊走進來,將三個月大的小女嬰抱了出去。
可惜蕭士及始終對她若即若離。
「你有所不知啊,她們提前退場,卻忘了帶宵禁的令牌,所以在外面被宵禁的巡邏兵士抓到,關到牢里去了。還是第二天中午,柳侍郎回到家裡,才知道夫人和女兒都沒回來,據說才想起來,原來她們的令牌在你們侯府丟了,人家拾起來還給柳侍郎,但是柳侍郎在侯府喝了一夜酒,還帶了個舞伎回家納為妾室,就忘了這茬兒了。」諸素素繪聲繪色地說道:「後來柳侍郎去牢里接夫人和女兒回家,才知道,嘖嘖,她們這些人,不僅丫鬟婆子被人扒得精光,就連柳夫人和柳小姐,也衣不蔽體呢。這件事,一度在長安城傳得沸沸揚揚。」
杜恆雪對那種狀態悠然神往,終於緩緩點頭:「等柳家的親事過了,我就去師父的醫館給師父打下手。」
不然的話,她說不定總會對這渣男放不下。
這種吃喜酒的場合,按規矩,一張帖子可以帶兩個人進去。
所以她哪裡都不去,天天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侍弄藥草,學習醫術打發時間。
諸素素想了想,還是對她說了實話:「……是柳侍郎家的大小姐柳彩雲和孫耀祖的喜貼。」
她是親娘啊,怎麼能讓自己的孩子屈居在別人後面?
不過杜恆雪不肯出去,所以諸素素都只能用口述的方式,對她進行指點。
諸素素在外行醫,不像杜恆霜,忙得要命,成日里就是在侯府內院里忙家事和帶孩子,去外院也是忙著見算帳,還有見鋪子和田莊的管事,對外面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她從來都不在意。
「柳侍郎看見夫人和女兒給他丟了臉,氣不打一處來啊,回去就將那剛抬回家的舞伎升做二房。好響亮的一記耳光打在柳侍郎夫人臉上。還有他家的那個才女女兒,雖然生得不怎麼樣,但是素有才名。不過經過這件事,也說不得才名了。——後來一直躲在家裡不出來。那孫耀祖,我聽說是在他們家給柳大小姐做西席,居然做成了柳大小姐的官人,也算是千里姻緣一線牽了。」諸素素後面的話,說得很含蓄。
杜恆雪笑了笑,還是有些不自信,道:「師父,你太慣著我了。我哪有那麼你說的這麼厲害?」
這一世,沒想到杜恆雪提前被她姐姐接走,又跟孫家合離,逃脫了死亡的命運,柱國侯府甚至跟吏部打招呼,給了孫耀祖一個「永不錄用」的評語。
在她被打死的一瞬間,她的魂魄飛離了陳月嬌的身軀,似被一股大力牽引,直接飛過了承天門,重重墜落在剛剛生下孩子的太子妃身上。
那一刻,她的心裏升起了濃濃的不甘,一股屬於陳月嬌的濃濃的不甘。
太子妃看著自己面前的喜貼,笑得更加嬌俏嫵媚。
「……你就別裝大家小姐了。你跟我睡了一年多,哪裡沒讓我玩過?別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你身上哪一處最白,哪一處最黑,又有哪一處最嫩,哪一處最緊。——你想讓別人知道嗎?」
離東宮不遠的地方,就是承天門。
杜恆霜聽得駭笑,輕輕推了諸素素一把:「趕緊說清楚,好多著呢!」
「雪兒,我的醫館昨夜來了個病人。她腹脹如鼓,坐卧不寧,但是又不是有身孕了,你說,要如何治療?」
諸素素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她非常想要杜恆雪去參加孫耀祖那個賤人的婚禮。——只有看見這個賤人另結新歡,杜恆雪才會徹底死了這條心。
諸素素見終於說動了杜恆雪,更加高興,從柱國侯府走的時候,都是腳底生風,哼著小曲,人人都看出來諸郎中今日心情極好。
杜恆雪默然半晌,笑道:「……那不就是我現在在過的日子?」
諸素素一向很會說話,而且能抓住人心底的渴望。
可是杜恆霜連這個機會都不給她,悍然將她仗斃……
其實真實的含義便是,那柳大小姐嫁不出去了,別的門當戶對的人家都不願意娶她過門,所以只有嫁給孫耀祖這種人。
杜恆霜低頭想了想,道:「你說得也有道理。那我就和雪兒一起過去吧。」
知數領命而去。
這一世,她安安分分,甚至打定主意做妾室也行。
杜恆雪搗葯的手有一瞬間的停頓,然後又繼續搗葯,若無其事地轉身道:「是他們啊。我不去,你想去,你自己去吧。」
聽見杜恆霜的疑問,諸素素掩袖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這其中有個緣故,叫,當賤人遇到賤人,所謂兩賤相逢,必有一真。當真愛到來,豈是一個賤字了得?!」
諸素素微張了嘴,聽著杜恆雪一一道來,過了許久才緩緩點頭道:「雪兒,你真是太厲害了。怎樣?要不要每個月抽幾天,跟我真正去醫館坐館?」
她只記得,屬於陳月嬌的那一種濃濃的不甘,終於在與「杜蘅」的靈魂爭鬥中佔了上風。
她只將吏部尚書的夫人叫來說了幾次話,吏部尚書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已經將孫耀祖「永不錄用」的評語,悄悄改成了「留用侯補」。
她的娘家,是大齊最有勢力的世家清河崔家。她的夫君,是大齊的太子。雖然這個太子,上一世被毅親王親手射殺,可是這一世,因為有了她在他身邊,他會平平安安,一路順暢地登上皇位。
杜恆霜心裏一動,嘴角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然後呢?」
太子妃當然不想讓杜恆霜如意。
可是她有什麼法子呢?
太子妃無比期待地笑了。
上一世杜恆雪死後,柳侍郎的大小姐柳彩雲嫁給孫耀祖做填房。
這能怪她嗎?
諸素素湊到杜恆霜身邊笑道:「柱國侯夫人,能不能幫小的一個忙,到時候讓小的扮作柱國侯夫人的貼身丫鬟,跟著一起去看看熱鬧呢?」
上一世,她隱忍十年,終於入了蕭士及的眼,如願成為他的填房,成為柱國侯府名正言順的女主人。
是想向她示威嗎?向她證明,沒有她,他也能過得很好?
諸素素囧了囧,訕笑著道:「這是不一樣的。」不過支吾了好半天,她也說不出到底有什麼不一樣,最後道:「好了不瞎說了。雪兒,你慎重考慮一下。我知道我沒有看錯人,你確實是一個天生的郎中。不過你的實際經驗太少了。我雖然跟你說了這麼多病例,你也能遊刃有餘,可是這些都是紙上談兵,真正要做一個好郎中,你必須親自去給人治病。等你親手治好第一個病人的時候,你才能感覺到自己真正不同了。」
杜恆霜抿嘴輕笑。柳侍郎夫人的令牌為什麼丟了,她比誰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