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盡角弓鳴
第267章 兄妹（下）
看見許言朝耷拉著腦袋進了，許言邦的眉毛不由自主揚了上去，問道：「你這是怎麼啦？誰給你排頭吃了？——你二姐，不會吧？」杜恆雪怎麼看，都不像是會給人排頭吃的人。
「我怎麼不顧二姐的名節了？！」許言朝也火了，一番好心被人誤解的滋味兒真不好受：「你們不就是因為二姐和二哥是繼兄妹，擔心被別人知道，說他們壞了倫常嗎？！」
許言朝被杜恆雪繞糊塗了，本想張口就回答，可是瞥見杜恆雪的眼裡有著隱隱的淚光，他又將到嘴裏的話又咽了下去，有些擔心地看著杜恆雪，喃喃地解釋道：「二姐，你姓杜啊，所以我總是不把你當許家的姑娘。而你和我一個娘親，我怎麼會沒有把你當成是真正的二姐呢？說實話，我覺得我跟你和大姐更親近。家裡的大哥和二哥，雖然跟我一個姓，一個爹，但是……」許言朝窒了窒，沒有再說下去。
許言朝這時才明白過來，他「呀」地一聲拍了拍額頭，如同恍然大悟一般，訕笑著道：「雖然我叫你二姐，叫他二哥，可是我真的從來就沒有把你們當成是真正一個家的人啊。」
當杜恆霜知道許言朝到底還是對杜恆雪交了底，心裏也是又氣又怕，急急忙忙走了回來。
許言朝有些不好意思，悻悻地低下頭，尋思半天，還是不敢撒謊，老老實實地道：「二哥沒有說過這話，是我自己看出來的。」然後抬起頭，一臉急切地道：「不止我，大家都看出來了。就二哥以為他藏得好，沒人看得出來。還有……還有……」一雙明亮的眸子在杜恆雪臉上逡巡幾圈，帶著幾分笑意：「還有二姐你，是真的沒有看出來
許言朝正要說話，杜恆霜也後腳跟了進來。
許言邦掀了帘子進到暖閣，對杜恆霜道：「蕭夫人，有話慢慢說。言朝也是為了我好。」
許言朝一著急，一雙眸子就格外明亮，亮晶晶地看著杜恆雪，有種不含雜質的純凈。
當然，他二哥許言邦在二姐杜恆雪面前雖然不敢亂說一個字，可是在他許言朝面前，還是很會抖大哥威風。
「我娘嫁給許大人，她就是許都護的繼妹，你能說不是？！」杜恆霜也生氣，聲音略微高了一些。
他們蕭家的莊子，加上杜家的莊子，正好湊到一起進了長安城。前前後後一百多輛大車，將整個柱國侯府的車馬院塞得滿滿當當。
回到杜恆霜的正院上房，許言邦還是端坐在屋裡，手裡捧著一杯清茶，默默想著心事。
許言朝握了握拳頭，扭著頭，撇了撇嘴：「這有什麼難的？瞧你們如臨大敵的樣子。」
「許言朝，你真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杜恆霜將許言朝叫到暖閣里，只留下他一人說話。
杜恆霜一路行來，在路上就聽了她派去跟著許言朝的婆子過來回話，將許言朝對杜恆雪說的話，原原本本都說與杜恆霜知曉。
杜恆霜看一眼就覺得眼暈，匆匆跟幾個庄頭說了幾句話，因記掛著內院的事兒，就提前回來了，讓蕭士及在外院帶著大管事跟庄頭、庄丁閑扯。
「哼！」許言朝重重一哼，看看杜恆霜，又看看一臉緊張的許言邦：「你們是當局者迷啊，我是旁觀者清。——不就是擔心這重繼兄繼妹的關係么？我從來就沒當這是回事。」
許言朝心裏正是不自在的
這話讓許言朝心裏十分溫暖，忙笑吟吟地道：「也沒啥，就是……就是……他們先前總有些不待見我，我雖然小，也能感覺到。不過，現在好多了。但是，他們對我，還是沒有大姐和二姐對我好。我就是這個性子，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誰對我不好，我就對誰不好。至於打了我和娘親的臉，還想讓我大人有大量的人，我只想先一個耳光扇回去，然後再去請他們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
他過來的時候，大姐杜恆霜已經警告過他，不要在杜恆雪面前說三道四，也不要藉機給許言邦傳話，可是許言朝就看不慣許言邦那幅欲說還休的樣兒。有時候他恨不得對他二哥大喝一聲：「是不是爺們兒啊！是就趕快說清楚！……」
杜恆雪聽了這話，心裏有些悵然，她從懂事以來，就一直當許紹是親爹一樣對待，雖然現在她知道自己的親爹尚在人世，但是杜先誠對她來說，印象實在太過淡薄。再說生恩不及養恩大，雖然她不在乎一個姓氏，但是被自己以為是一家人的那一家人，完全排除在他們家以外，還是覺得很受傷。
聽了許言朝的話，杜恆雪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通紅，櫻粉的雙唇微微張著，撮成一個小巧的圓形，露出裏面一點點潔白的貝齒，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晶亮的雙眸瞪著許言朝，完全說不出話來。
許言朝愣愣地道：「叫你二姐，叫他二哥啊。」
許言邦在外面聽見，窒
杜恆雪聽了，覺得有些道理，然後又看見許言朝一臉委屈的樣子，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委屈完全拋諸腦後，一隻手搭上許言朝的肩膀，輕聲問道：「但是什麼？言朝，你可以跟二姐說的。不管是什麼事，二姐都會幫你。」
杜恆雪從最初的震撼回過神來，聽了許言朝剛才著急時候說的話，也立刻明白了姐姐杜恆霜的苦心，忙對許言朝道：「你確實該打。這話怎麼能亂說呢？——你告訴我，剛才這話，是你親自從你二哥那裡聽到的，還是你自己瞎琢磨的？」
她先前跟著蕭士及去外院看莊子上送的年貨去了。
許言朝大奇，眉頭一擰，似在回憶，不解地問道：「不對啊。先前姐姐說，二姐是女子，女子是不能行差踏錯的。男子風流，是世人口中的佳話。女子卻很難同男人一樣交遊廣闊。——我知道，姐姐的意思是說，對二姐的傷害，會比二哥大。可是二姐卻說，如果這事讓人知道，會毀了二哥。聽大姐的意思，明明說是會對二姐不利，不會對二哥不利啊？」許言朝雖然早慧，可是在這種尷尬事方面，還是差了一些。
杜恆雪苦笑：「是啊，先不說別的。我是你二姐，他是你二哥，你想想，你在師父那裡學的那些東西。——我和許都護，是繼兄妹的關係。這樣的關係，無論如何是不能在一起的。」
許言朝等了半天，也不見杜恆雪說一句話，心裏有些發毛。
杜恆霜心裏一動，仔細瞧了瞧許言朝，故意激將：「你這話好像有些意思。不過
杜恆雪這才明白過來，深深地嘆了口氣，將葯鋤肩在肩上，轉身往屋裡走：「言朝，這件事，要看你爹，也就是許大人的意思。娘親雖然不是士族出身，可是她嫁給許大人，許大人若是不能護住她，誰還能護住她？女人的臉面，都是自己男人給的。如果許大人有意下娘親的面子，你再爭，也只會白白讓許大人厭棄你而已。」
來到杜恆雪的屋子，許言朝只坐下喝了一杯茶，就告辭離去。
「二姐，你倒是說句話啊！」許言朝急了，拽拽杜恆雪的衣角：「大姐可是警告過我，說我如果亂說話，就要我好看。我可是冒著被大姐訓斥的威脅，冒死為你傳話啊！」
杜恆雪噗哧一聲笑了起來，偏著頭打量許言朝：「你這話有意思哦。——誰打你的臉了？居然還會打娘的臉？」
許言朝跟在杜恆雪後面進了她的正房屋子，默默地想著杜恆雪的話，越想越覺得有意思，恨不得馬上跑回家，去質問自己的爹爹，為何容許這樣看不起自己娘親的人家跟許家結親？二哥雖然不是娘親親生的兒子，但是娘是繼母，二哥的媳婦，也是娘的兒媳婦。她憑什麼不敬重娘親？！
杜恆霜和許言邦一起瞪著許言朝，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道：「知道你還瞎摻和？！」
杜恆霜斜睨許言朝：「說重點。」
杜恆雪抿了抿唇，有些生硬地問道：「言朝，難道你也從來沒有將二姐看做是許家的姑娘，當成是你真正的二姐？」
「他為了你，就能不顧我妹妹的名節嗎？」杜恆霜更是生氣，趁機數落許言邦：「你也是。你以為自己藏得好，誰都不知道。我告訴你，只要長眼睛的人，都會
知數和歐養娘忙應是，便一左一右像個門神一樣守在月洞門前。
許言朝跺一跺腳，一口氣就把太原王氏的事抖了出來：「……就是他們，想跟我們許家結親，又看不起娘親的出身。啊呸，太原王氏了不起？士族門閥了不起啊！我跟你說，二姐，幸虧他們看上的二哥。二哥橫豎不是娘親的親生兒子。若是他們想跟我結親，還敢看不起我娘親，我整不死他們王家，我就不姓許！」說到最後一句話，許言朝已經有些氣急敗壞的樣子。
杜恆霜一下子明白過來，臉泛喜色：「你是說，讓雪兒歸宗？！」
杜恆雪手把著葯鋤，默默地在葯圃的地上翻了幾個來回，直到額頭上冒出一層薄薄的汗珠，才停下手，拿帕子抹了抹臉，輕聲對許言朝道：「這事確實不好。」說著直起身，回頭對許言朝道：「言朝，你自己想一想，你叫我做什麼，又叫許都護做什麼？」
杜恆雪臉上的紅暈又加重幾分，清麗出塵的臉上頻添幾分艷色。她窒了窒，看向許言朝純凈的眸子，緩緩說道：「……這些話，你以為莫要再說了。你年紀小，不知道這些話，能毀了你二哥嗎？」
許言朝嘻嘻一笑，坐在圈椅上，翹起二郎腿，兩手往後抱著頭，得意洋洋地道：「很簡單。二姐不是跟孫家義絕了嗎？義絕之後，二姐的戶籍應該歸到哪裡呢？」
許言朝不明白為什麼不能說，也不懂大姐杜恆霜為什麼不讓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