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盡角弓鳴
第303章 援手
安子常嘿嘿一笑，撂起袍子又坐了下去：「我又不是沒宰過皇帝，我怕他個鳥兒！」
「你夠了啊！」蕭士及再也忍不住，用力捶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杯子叮叮咚咚一陣亂跳，幾滴茶水從杯子里跳了出來，流到桌面上。
安子常笑道：「妻子沒有，侍妾還是有不少的。若是陛下膽敢給我賜他的寶貝公主，我府里那些侍妾就都變成我的『妻』了。若是公主不介意跟這些賤籍出身的女子做姐妹，我也不介意納一個公主做二房。」說完笑得更加得意。
他對面的人，卻是同樣俊美出奇的安子常。不過安子常的俊逸更偏陰柔，和蕭士及的陽剛之美形成鮮明對照。
兩人堪堪打了個平手。
杜恆霜微笑，站起身來。
杜恆霜微微低下頭，知數將貂皮觀音兜也給她兜頭戴上。
知數已經拿了貂皮暖筒和雪貂皮大氅過來，給杜恆霜披上。
蕭士及無語半晌，道：「那還是照舊吧。」
蕭士及語帶譏諷，安子常卻一反常態沒有諷刺回去，反而正色道：「你也是武將，你有沒有想過，現在他們是要用著我們。可是等這些事情都掃平了，我們該如何自處？到時候，我們兩人手握重兵，誰又能放得下心？」
說完安子常起身告辭，到門口拉開大門，卻看見蕭士及的書童急匆匆進來回報：「侯爺，夫人說，讓侯爺拿貼子請個御醫預備著。諸郎中病了，夫人去接她了。」
吳屠戶當然一百個願意
蕭士及：「……」，表你個頭的妹！
吳屠戶不再嚇得全身哆嗦，靜下心來，把諸素素的情況告訴杜恆霜。
杜恆霜也恍然：「下大雪了。」想了想，繼續吩咐：「再叫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廝，抬著擔架過去。」
杜恆雪背著藥箱急匆匆地趕過來，進門就道：「姐姐，素素姐生了什麼病？怎會這樣嚴重？咱們要不要再叫一個御醫預備著？我怕我能力不夠啊。」
「素素怎麼啦？出什麼事了？前幾天見她不還好好的？」杜恆霜著急地問道。
「好了好了，我的話都是有根據的。你不聽就算了。現如今，陛下江山未穩，就開始玩弄權術，你也該多長個心眼兒。你不像我，無家無室，也沒孩子，萬事不用操心。你一家大小多少人，性命都在你身上。」安子常撥開蕭士及的拳頭，淡淡地道。
蕭士及微笑：「那你還擔心什麼？有兵事，自然用得了武將。你也是帶兵打出來的名聲，又不是沽名釣譽之輩。」
安子常咧了咧嘴：「你不要這麼酸好不好？——你是想讓我酸掉牙，不肯讓我好好過年吧？」
不過看見杜恆霜急切的樣子，他也放下心來。看來，素素的丫鬟沒有說錯，素素有事，果然應該找柱國侯夫人。
杜恆霜忙打斷了吳屠戶
想起這些，杜恆霜有些心酸，也很是自責，沒有盡到朋友的責任。
杜恆霜關切的神情完全不似作偽。
這兩個平日里在朝堂中從來不怎麼說話，在外人面前一見面就要互相譏諷幾句的大將，卻一改往日劍拔弩張的態勢，坐在一起安安靜靜地吃茶。
蕭士及只穿一襲玄青色深衣，腰間鬆鬆地系著一條如意雙環絛，面目沉靜，眸光深遠，臉上的五官如刀鑿斧劈一般線條分明，完美冷峻得不似真人。
那書童又遲疑起來。
這話提醒了杜恆霜。
「你真的不怕？」蕭士及反問道：「就算你現在無室無家，難道你一輩子都不娶媳婦生孩子？」
「……我們也不是很清楚。您也知道，這馬上就要過年了，我和素素的娘親剛剛成親沒幾天，跟素素住的也不太遠。而且柱國侯夫人您也曉得，素素向來性子要強，什麼事情都由她做主，就沒有她拔辦不了的事兒。所以她雖然還沒有出閣，但是她娘親也很放心。再說我們住的不遠，就算有事也好照應。誰知就這麼幾天功夫，素素居然就病得起不了床了，今兒早上還暈了過去。她自己就是郎中，平日里有病都是自己煎藥吃吃，今日不知
安子常大大咧咧地道：「我怎麼不能叫了？她是我表妹……」
連一表三千里都說不上，還表妹！
所以安子常才被前朝大周的公主追殺至今。
來到蕭士及的外院書房，守門的書童卻死活不讓福兒進去。
吳屠戶看見杜恆霜滿身的貴氣，還有身邊丫鬟婆子一溜燕翅一般立在她身邊，本有些發怵。
蕭士及也忍不住笑了：「你剛才還說你無室無家，就算現在陛下給你賜公主，也說不上逼你妻離子散吧？」
前朝大周的公主不恨現在的大齊皇帝永昌帝，只對安子常恨之入骨，發誓要一定要逮著他，五馬分屍，祭奠大周的德禎皇帝。
吳屠戶的話，讓杜恆霜吃了一驚。
蕭士及確實在外書房裡，卻是在跟一個秘密來訪的客人在密室裏面密談。
安子常這些年一直處於極端警惕狀態之中，要防備前朝公主的追殺，想偷襲他，就算蕭士及也做不到。
蕭士及沉靜地笑了笑：「安兄文韜武略，又是昭穆九姓的大家出身，士及實在是望塵莫及，不敢跟安兄並稱。」
「不止江南，塞外也有重兵集結的跡像。過了今年除夕，大齊已經立國第六年了，南面和北面還是岌岌可危，實在是……」安子常收了嘻容，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還有長安城裡，除了那些士族不甘退讓，兩位皇子不也暗地裡較
吳屠戶忙道：「柱國侯夫人，我們那邊還積著大雪，馬車恐走不過去。我就是一路從家那邊走過來的。」
「您這是要做什麼？」吳屠戶愕然。
今天已經是臘月二十九，明天就是臘月三十了。
福兒急道：「夫人立等著呢！耽誤了夫人的事兒，你擔當得起嗎？」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安子常不屑地道：「你行軍布陣，也許比我強。可是洞察人心，你比我差遠了。我告訴你，要不是我，霜兒如今生不如死……」
吳屠戶雖然是市井之人，但是常年在外擺攤賣豬肉，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
密室的兩面都有火牆，裏面溫暖如春。
蕭士及嘆口氣，也放下手裡的茶杯，道：「如此說來，江南的局勢已經一觸即發了。」
蕭士及窒了窒。他知道，前朝大周的德禎帝，就是死在安子常手裡。其實德禎帝才是大周真正的末代皇帝，德禎帝之後的由大周皇室立的小皇帝，其實嘛都不是，連傀儡都說不上，就被現在的永昌帝給滅掉了。
看見蕭士及手上的拳頭又握出了青筋，安子常唇角的笑容更盛：「不是我不提醒你。你身邊的魑魅魍魎真是不少，個個都想拿霜兒做筏子。若是有一天，你不要霜兒了，一定要提前通知我……」
杜恆霜卻聽出來，大概還是那天為她的事兒起的病因。素素太著急了，這麼冷天在外面跑，在崔家的門房坐冷板凳，回家大概娘親出嫁，就
杜恆霜笑著道：「是我的錯。今年素素的娘親改嫁，素素家只剩下她一個人，她一個未嫁的閨女，本不該讓她一個人在家裡過年。我想接她到柱國侯府，跟我們一起過年。您看，要不要麻煩您幫我跟素素的娘親美言幾句，讓素素跟我們一起過來？」
「你把話說清楚！不說清楚不準走！」蕭士及唰地一下子起身，身形閃動，來到安子常跟前，出拳如風，瞬間和安子常交了幾下手。
看見蕭士及緊繃的神情，安子常又是一聲囂張大笑：「放心，只要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不給我賜公主，逼我妻離子散，我就不會宰了他。」
蕭士及聽得大是不滿，皺著眉頭道：「你不要『霜兒』、『霜兒』不離口好不好？霜兒也是你能叫的？」
福兒應了，忙去外院傳話。
杜恆霜又吩咐道：「去外院跟侯爺說一聲，就說，素素生了重病，請他出面，用他的帖子幫請一個得力的御醫回來給素素看診。」
安子常放下茶杯，笑著道：「外人如果看見我們倆躲在密室說話，肯定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說著，嗤笑道：「帝國雙璧如果握手言歡，第一個要睡不著覺的，就是那裡的人了。」往皇城的方向努了努嘴。
安子常點點頭，似笑非笑地道：「沒法子了。雖然我和霜兒還是親戚呢，可是這個梁子，卻是要結定了。從此在外人看來，我們是要針鋒相對到底了。」說著，連連搖頭：「可惜，可惜。霜兒可是要為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