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征蓬出漢塞
第405章 回擊
杜恆霜看向掌柜，再一次問道：「這東西，是從哪裡來的？」
杜恆霜勾了勾嘴角，一副「我就知道你會如此」的樣子，往屋裡眾人面上溜了一眼，才又看向那蒙面胡服女子，道：「我也覺得奇怪呢。按理說，我是這間鋪子的東家，這些東西是何來歷，我的夥計都不會瞞著我。——連我們都不知道這是前朝縣主李靜訓的陪葬品，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千金公主身邊的一個宮女也笑著道：「我們還沒有見過當票長什麼樣子。不如柱國侯夫人拿出來給我們瞧一瞧，開開眼界？」
轉過身，正好和那挪到門口打算溜出去的崔家侍女打個照面，他伸出一根手指頭，在那崔家侍女面前搖了搖，淡笑著道：「今兒這事沒說清楚，一個都不許走。」
諸素素和蕭士及卻立刻明白了杜恆霜的意思，心情頓時輕鬆下來。
男人和女人看問題，天生就不是在同一個層面上。
罷了，這是最後一次了……
屋子裡有人挪動著腳步，想悄悄從這屋裡跑出去。
蕭士及往前踏了一步，擋在杜恆霜身前，手裡捏著項珠，想著要不要一把將之捏碎算了。但是轉而一想，這裏這麼多人都看見了：「毀屍滅跡」也未必有效果，還是遲疑下來。
這朝雲公主最近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自作孽？
杜恆霜跟諸素素對視一眼，無語得很。
掌柜咬咬牙，終於說道：「……這東西原本是出自波斯，但是我們是從當鋪那邊收過來的。」
杜恆霜的問話，再一次讓朝雲公主無話可答。
千金公主大樂，在旁邊拊掌道：「正是呢。這位小娘子，你可知道，你面前的這位柱國侯夫人，可是連朔北都護崔三郎
杜恆霜揚了揚下頜：「我剛訂的規矩。」轉頭看向流光閣的掌柜和夥計：「你們都記好了？」
蕭士及沉著臉，一言不發，身形閃動，將手一抄，凌空將那項珠接了過來，握在手中，立身回頭，森然看了她一眼。
杜恆霜淡淡地道：「我有什麼不敢的？你出去打聽打聽，柱國侯夫人都做過些什麼事，再來問我敢不敢。」
千金公主還在洋洋得意，也沒有把杜恆霜的話聽進去。
頓了頓，給大家一個思考的時間，才又道：「在我看來，能確定這個項珠是陪葬品的，只有兩種人。一種，就是盜墓賊，或者跟盜墓賊有密切關聯的人，也可能就是幫盜墓賊銷贓的人。第二種，當然就是跟墓主有關的人。——請問這位小娘子，你是哪種人？」當然還有第三種人，就是派來給杜恆霜下套的人……
掌柜忙道：「這是文朝奉收的當，他那邊有當票，小的這就去讓人把當票取過來。」
自己能保她一次兩次，還能保她一輩子？
這也是杜恆霜不想要蕭士及插手後院之事的原因。
東家發話，這些人當然不敢不從，連聲應下。
那側臉輪廓姣好精緻，讓人不禁想起如果她的另一半臉沒有被燒，會是怎樣一個美貌的女子。
其實這是女人之間的事情。讓這些男人摻合進來，只會小事化大，大事變得不可開交。
女人的事，當然要用女人的方式來解決。
崔盈盈身邊的一個侍女看著這一幕，卻撇了撇嘴道：「有當票有什麼用？當票也不能證明這東西
千金公主沒有注意穆夜來的異樣，她只是笑得合不攏嘴，是這屋裡笑得最燦爛的人。她從來沒有這樣開心過。——這樣一條讓她差一點跟崔盈盈打起來的項珠，居然有這樣了不得的來路！
這倒是招不錯的棋。穆夜來暗自沉吟，仔細打量杜恆霜要如何做。
「你？！」那女子暴怒：「你敢？！」
那蒙面胡服女子瞪了眼問道：「什麼時候的規矩？怎麼我進來的時候，沒有人攔著我？」
別說杜家，就連蕭家的名聲，都在此一舉。
這女子倒是有些聰明，知道避重就輕，將大家的視線重新轉移到這項珠上來。
諸素素因早年給千金公主醫治跌傷的時候，曾經吃過千金公主的大虧，從此就跟千金公主不對付。
崔盈盈被那冰冷刺骨的目光看得心裏一抖。她有些慌亂地往後退了一步，鼓起勇氣，結結巴巴地道：「杜恆霜！——你把死人的東西賣給我，是何居心？你明知道……明知道我是要大婚上戴的。」說到最後一句話，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心裏極是委屈。一個女人一生一次的最重要日子，居然差一點就這樣被毀掉了……
她能怎麼說？——難道說，她是前朝公主，所以她知道前朝縣主的陪葬品是什麼？
盜墓挖墳，可不是一般的小事兒。
杜恆霜輕輕推開蕭士及，走到他前面，看向淚流滿面的崔盈盈，淡淡地道：「崔二小姐，您別急，這件事到底怎樣，不能聽這來路不明的女人的一面之辭。」
崔盈盈面色一時紅，一時白，想了半天，終於咬牙將那項珠往地上一拋，怒道：「杜恆霜！你好大胆子！」
原來是當
「那當票呢？從當鋪那邊收過來，應該有死當的當票做依據吧？」有了當票，當然就能證明這件東西的來歷吧？
杜恆霜對她笑著搖搖頭，回頭轉身對著屋裡的眾人道：「大家想一想，到底有誰能斬釘截鐵地確信這是陪葬品？」
宮女蹲下身，輕輕給穆夜來拂了拂裙子上的灰。
屋裡最尷尬的是崔盈盈。那項珠還在她手指間晃動，剛才的耀眼奪目現在卻刺得她眼睛發酸，沉甸甸的掛在她手指間，成了燙手山芋。
千金公主惱火地瞪了諸素素一眼。但是她的腰骨損傷確實是諸素素給治好的。雖說骨盆的傷勢無法痊癒，讓她不能生兒育女，但是她現在能行動自如，還能打她最心愛的馬球，都是諸素素的功勞。——別人的面子不用給，諸素素的面子卻是不得不給，只好閉口不言。
朝雲公主一雙眼睛如同會噴火一樣瞪著杜恆霜。
安子常袍袖一拂，后發先至，已經來到門邊。他站在門口，背對著大家，長臂一伸，將貴客屋子的兩扇細棱格子大門轟地一聲關上。
崔盈盈、千金公主和穆夜來都是一愣。她們都沒有想到，這樣板上釘釘的事兒，杜恆霜居然直接來了個完全否認……
看著那蒙面女子啞口無言的樣子，杜恆霜輕笑，做出一臉了悟的樣子，繼續說道：「第一，這件東西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在朝奉過來之前，大家都不確定。請問你是如何確定這一定是陪葬品？」
只有穆夜來似乎全身僵硬了一瞬，很快就又恢復正常，面上淡淡一笑。——沒有自己出面幫杜恆霜，她倒要看看杜恆霜如何給她自己脫罪
就算能逃過刑律的制裁，也難逃悠悠眾口。
屋裡的人都清清楚楚看見這女子一半的臉被燒得不像樣子，另一半卻是完好無損，如同剝殼雞蛋一樣嫩白細膩。
安子常的眼神晦澀，看看蕭士及的背影，又看看站在蕭士及背後目光澄然的杜恆霜，還有站在蕭士及對面的朝雲公主。他看得清清楚楚，朝雲公主的眸子里透出興奮異常的目光……這個女人快要瘋了……
這話明顯在說杜恆霜的流光閣是給盜墓賊銷贓了。
朝雲公主見杜恆霜軟了下來，立刻得寸進尺地冷笑道：「我姓甚名誰關你什麼事？——你不要轉移大家的視線。這個東西，就是前朝御封縣主李靜訓的陪葬品！你還是想想人家墓裏面的東西，怎麼到你鋪子里來了吧！」一邊說，一邊將面紗重新戴在臉上。
安子常下定決心，背靠在門板之上，抱著胳膊，面無表情地看著屋裡眾人。
她捂著臉，側對著屋裡的眾人。
穆夜來面無表情地搖搖頭，心如止水。她再不管了……蕭士及願意怎樣就怎樣……總是為了他妻子，就把她踩進泥里，好像不這樣做，就不足以體現他對他妻子的深情厚意……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她也會痛會傷心的……再深的情意，都經不起他這樣的打擊。
崔盈盈正心裏難受，沒有把杜恆霜的話聽進去。
安子常也明白了杜恆霜的意思，但是他的心情一點都不輕鬆。——這朝雲公主，他到底還要不要保下來？
如果這蒙面女子是第二種人，就是跟墓主有關，那更不得了，她就是板上釘釘的前朝皇室餘孽，同樣是死罪！
那蒙面胡服女子是前朝朝雲公主，聞言一窒，半晌道：「我就是不把面紗
杜恆霜臉色一沉，點頭道：「那好，先不管當鋪那一頭。」對著千金公主身邊的宮女攤攤手，表示暫時無法滿足她的要求，然後走到那蒙面胡服女子身邊，沉聲問道：「請問這位小娘子姓甚名誰，何方人士？你矇著面紗又是什麼意思？」頓了頓，又道：「我們流光閣有個規矩，進來的人都要展示自己的真面目。——蒙面之人，當竊賊論處，更不能進入流光閣。」
杜恆霜鬆了一口氣。
穆夜來用帕子印了印眼角，直起腰來站到千金公主身旁。
「啊——！」那女子沒有提防杜恆霜居然如此迅捷，一下子就把她的面紗揭下來了，頓時慌亂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臉，驚慌失措地道：「你要做什麼？！」
現在聽見千金公主這樣幸災樂禍，明顯是好了傷疤忘了痛，很是不虞，輕哼一聲道：「敢欺到柱國侯夫人頭上，柱國侯夫人當然不是軟柿子，誰都可以來捏兩下。——說來說去，還是公主殿下最厲害。一言不合，就讓你坐牢坐一輩子……」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如果這蒙面女子是第一種人，那麼她就是盜墓賊，或者跟盜墓賊有密切關聯的人。犯法的就是這蒙面女子，而不是杜恆霜。
從墓里扒出來的死人東西，送她都嫌臟！
杜恆霜見原來是因為毀了容，所以要蒙面，也有幾分歉疚，將那面紗遞了回去，淡淡地道：「對不住了。」頓了頓，又道：「既然蒙面是有原因的，我就不追究你的竊盜之罪。」因杜恆霜剛才說過，如果蒙面進入流光閣，等同於竊賊論處。
杜恆霜挑了挑眉，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蒙面胡服女子，出手如電，直接將對方的面紗揭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