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征蓬出漢塞
第413章 預謀
龍香葉眨了眨眼，有些失望，又有些興奮：「你們早知道了？」
一家人數著日子，終於等到大王山大當家夫人竇夫人到柱國侯府赴宴的那一天。
龍香葉一聽，做出歡喜的樣子，派人去把杜恆霜叫過來，低聲下氣地道：「霜兒，聽說你要請竇夫人，能不能行個方便，讓我也去見見她，向她道聲好，感謝她當日的盛情？」
第二天兩人起來，雖然表面上沒有什麼大變化，但是杜恆霜房裡的丫鬟婆子都看得出來，侯爺一雙眼睛都快長在夫人身上了。兩人之間的情意簡直明晃晃如有形質，需要拿把刀來才能將兩人之間的牽絆斬斷。
因為那次襲擊蕭家莊子的黑衣人，雖然是大王山的山賊，但是並不是大當家的手下，而是那個跑了的二當家接的活兒，到現在大當家都不知道，長安城裡跟二當家接洽的那個大主顧是誰。
龍香葉搖頭道：「唉，你們不知道。自從去年臘月里，我們回洛陽祭祖，路上遇到山賊之後，這霉運就沒有斷過。」
茶湯沸騰之後，小丫鬟上前給賓客一一續上。
所以這些話，就連當初大王山山寨里的人都挑不出一絲破綻。
所以龍香葉要求見這大當家夫人一面，杜恆霜正中下懷，就算龍香葉不主動提出來，她也要請龍香葉過來見一見，否則不是白準備了這麼久？
這些人都走了，中堂上，就只剩下龍香葉一個人算是正經主子，
「怎會不順呢？」那幾位夫人不解。柱國侯聖眷正濃，柱國侯夫人兒女雙全，且又有了身孕，怎麼看，都是人丁興旺，家宅順暢的齊全之相：「老夫人怕也是求全之毀，不虞之隙吧？」
這一次聽說杜恆霜要大宴賓客，招待剛剛被招安的大王山壓寨夫人竇夫人，長安城許多貴婦小姐都會來做客，龍香葉打定主意非去不可，但是她自己又想不起什麼主意，只暗暗著急，故意在屋子裡埋怨：「一個山賊夫人，有什麼好請的？也不怕給老大惹麻煩！」
而知畫被他們抓到山寨，確實是大當家把知畫從二當家手裡救出來的，若不是大當家看上知畫，知畫的命運不知有多悲慘。
龍香葉的臉色淡了下去，沉吟半晌，又道：「話雖如此，可是到底你們不知端倪。唉，那一次，咱們家可是吃了大虧，才得來這個不容易的名聲啊！」
在屋裡照看的知數忙領了兩個婆子過來，將楊氏扶著回慈寧院上藥，還道：「快去回報夫人！夫人那裡有上好的獾油，治燙傷最有效。」
龍香葉因要出來見客，將身上的青衣素服脫下來，換上深石青暗紋織金孔雀紋藕絲琵琶衿上裳，下套著墨紫綃雲紋羅裙，頭上梳著望仙髻，只戴了一隻小小的五福呈祥白玉花冠，低調的華麗，隱忍的矜貴，再加上她這一陣子吃素，
大齊初立，民風還很彪悍，大家對這些事情似乎沒有龍香葉想象得那樣看重。
好在杜恆霜最近有事要忙，很快就把這種無形的尷尬拋到腦後。她一心籌備著為知畫準備的宴會，要將她介紹給長安城跟她相好的那些夫人小姐，幫知畫打開局面。
這一次舉行宴會招待知畫，也是要圓上一次的話，說知畫當初引開追殺的黑衣人，本來是存了必死之心，結果大當家恰好救了她，所以她以身相許，才成就一副佳話。
柱國侯府的宴會，除了清明、中秋、重陽和除夕四大節日以外，龍香葉本來是不能出來參与的。因她是守節之人，又被楊氏牢牢看緊，一直沒有機會出來見人。
這些話，當然是早就跟大當家串好的詞，再加上杜恆霜、蕭士及一力擔保，將知畫嫁給大當家的真相，妥妥地瞞了下來。
她的丫鬟梅香笑著勸她：「老夫人，聽說那竇夫人，就是當初放我們下山的人。——夫人請她，應該是為了答謝當初的盛情吧。」
楊氏痛得話都說不出來，只強忍著不在眾人面前流淚，那也忒失禮了。
楊氏並不認得這些人，只是含笑坐在一旁，聽龍香葉跟她們寒暄客套。
「……這是今年宮裡賜下的滿庭春早茶，要加鹽、糖和奶子一起煮才好吃。」龍香葉烹茶的手藝很是不錯，這段日子關在慈寧院，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研習茶道
六月天，大家本來穿的就薄，幾件綢緞衣裳，幾乎毫無阻礙，就被那滾燙的茶湯燙得她撕心裂肺的疼。
因知畫剛剛遣人送信過來，說馬上就到了，杜恆霜迫不及待地出來迎接她，順便帶著兩個孩子過來和蕭士及一起等候。他們一家人親自出大門迎接，才叫真正的隆重。
這些人以前也來過柱國侯府做客，當然知道龍香葉是柱國侯的娘親，是這柱國侯府的老封君，並不知道人家內院的事，所以對龍香葉都很熱情。
又聽龍香葉說，楊氏是她的太婆母，就對楊氏更加恭敬。
第二嘛，當然是因為他們是山賊啊，山賊打家劫舍不是本職工作么？誰記得某年某日劫了某處？！又不是皇帝，還有人寫起居注，哪天哪月何時何地上了那個宮妃寫得清清楚楚……所以也無人去仔細求證。
「正是。柱國侯路遇山賊的事兒，都能編成戲段子裝扮起來演一出了。」這些夫人笑得花枝亂顫。
楊氏再有忍耐力，也忍不住叫了一聲。
「哦。」那幾位夫人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這我們早聽說過了，不過柱國侯神勇無匹，區區山賊哪是他的對手？您看，這不是招安了嗎？還讓柱國侯領了這一大功，很可能那一次你們遇到山賊的時候，其實就是故意的。」一個夫人更是拿團扇遮著臉，吃吃笑道。
她嘆息著看了看中堂外奼紫嫣紅的景緻，對著坐在自
客人分賓主坐好，又有小丫鬟上茶分果品。
那小丫鬟手裡也燙得紅腫氣泡，可是她顧不上自己被燙的地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給楊氏連連磕頭，哭求饒命。
諸素素也在這裏，楊氏被燙傷，她不用說，自然跟著去幫楊氏料理傷勢。
如果要問當初襲擊蕭家莊子的事兒，那些山賊還真沒人能記得很清楚。
而杜恆霜相信，只要把這件事撕擄開，龍香葉那邊就整不出什麼妖蛾子。——她也是未雨綢繆。既然龍香葉這人捂不熱，她也只好自保。因為對一個有了孩子的女人來說，保住她自己，就是保住孩子。她要是有個不妥，受苦的是孩子。
大家都以為她死了。
杜恆雪今日倒是沒有來，說海西王有些不舒服，她要在王府照顧海西王的身子，就不來叨擾了，只送了禮過來。
杜恆霜很是不好意思，暗地裡不知嗔了蕭士及多少次，才讓他略收斂了些，不至於被丫鬟婆子笑話。
龍香葉笑盈盈地似乎不以為意，拉著楊氏的手，給她介紹今日來的那些貴人小姐。
一個臉圓圓的小丫鬟拎著茶壺走到楊氏跟前時，不知怎地，腳下一滑，一壺滾燙的茶湯往前撲撒，除了自己手上被燙到一些，別的全數倒在對面楊氏的腿和腳上。
這一切情形在陳月嬌伏法的那一天，大家都已經知
楊氏只穿了一襲暗金棕團花福字紋的長袍，底下露出淺棕色竹葉紋鎖邊羅裙，頭上插了一支式樣簡單的金簪，跟在龍香葉身邊，寸步不離。
一年前杜恆霜回到長安的時候，就是跟諸素素一口咬定，她們的莊子突然被黑衣人偷襲，知畫為了救她們，將黑衣人引開，不知所蹤。而杜恆霜和諸素素又遇到陳月嬌帶人過來，就被陳月嬌「騙」到她的莊子里去了，這一去就是一年，而陳月嬌就是趁機軟禁杜恆霜，然後她自個兒好捧著牌位跟杜恆霜的丈夫蕭士及結陰婚。
況且這些話，也不完全是編的。
楊氏見杜恆霜不反對，便也答應跟著龍香葉一起來參加宴會。
一個原因是因為當初主事的人跑了，別的人未必將來龍去脈知道得這麼詳細。
杜恆霜也是去年臘月的洛陽之行后，才知道知畫原來還活著的。
杜恆霜和她是嫡親姐妹，海西王也不是外人，自然沒有不允的。
龍淑芝和蕭嫣然本來在中堂幫著招待客人，眼看楊氏被燙得那樣，這兩人忙跟去楊氏房裡道惱。
杜恆霜知道龍香葉這一陣子確實被拘得很了，再說自己特意舉行宴會請知畫來做客，就是要向長安城表明她的真實身份，是她杜恆霜以前的貼身丫鬟知畫，感謝她當初捨身相救的盛情。
好像是話裡有話的樣子。
杜恆霜並不在這屋裡陪客，她在外院蕭士及的外書房跟他說話，也在等著知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