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征蓬出漢塞
第415章 應對
因龍香葉鬧騰而破水，導致她早產，這種事，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
杜恆霜笑著問兩個孩子：「你們說，我用哪一種顏色的粉可以蓋住臉上的紅掌印呢？」
對兩個孩子，杜恆霜沒有強迫他們一定要學什麼東西，而是讓他們自己選擇。因她小時候，最恨別人強迫她學這個學那個，而杜先誠總是由著她的性子，也從來沒有強迫過她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杜恆霜自己有個極幸福的童年，對自己的孩子當然也想他們和自己小時候一樣幸福快樂。
「別說五石散了，就我知道，好幾個大姓家裡的男人喜歡煉丹尋道，每日服食丹藥。聽御醫說，也對身子不好。老了之後，腦袋都會糊塗的……」
杜恆霜讓知數給兩個孩子取點心吃，進一步安撫他們的情緒。
平哥兒年歲雖小，卻能舉一反三，實在是比自己小時候還要聰明。
平哥兒是男孩子，對此不太感興趣，只是笑眯眯地在旁邊看著，偶爾說一句：「這用綠色的是不是可以遮住紅色的手掌印？」
知數一呆：「夫人，您才七個月……」
賓客之間眾說紛紜，甚至想起來龍香葉先前說他們家「霉運」不斷的事兒。——這霉運，看來是應在龍香葉身上了吧？
當晚賓主盡歡而散。
安姐兒忙道：「我也要學！要跟哥哥一起學！」
她覺得有些不妙，慢慢扶著桌子站起來，正要叫人，就覺得身下一熱。——她又破水了。
她的匣子里，是杜恆雪給她特製的香粉。聽了諸素素的指點，各種顏色都有，而且都是從各種花種裏面研碎了，兌上珍珠粉和中藥草汁製成的，輕潤鮮香，四樣俱備。
蕭士及一言不發，對著杜恆霜點點頭，轉身抱著暈過去的龍香葉回慈寧院。
收拾好了，才帶著兩個孩子來到招待賓客的地方，讓孩子入座之後，自己親自給請來的賓客敬酒。她酒量本來豪爽，以前就贏得過大家嘖嘖稱讚，都說酒品如人品，柱國侯夫人是個可交之人，所以她也有了些朋友。
聽這貴婦一提，大家都覺得有道理，紛紛點頭道：「這五石散真是害死人！」
知畫看著杜恆霜臉色雪白，唯有那紅紅的手掌印很是鮮明，擔心地問道：「夫人，您還好吧？我扶您進去換換妝吧？」
再說自從蕭士及和諸素素送龍香葉回慈寧院之後，就沒有再回來，她很是擔心龍香葉那邊的狀況。
杜恆霜忙了一天，再加上剛才後背在桌子沿上磕了一下，現在肚子里隱隱作痛。肚腹一陣陣地發緊。
平哥兒和安姐兒也嚇得話都說不出來，緊緊拉住杜恆霜的裙子不放手，他們的養娘過來抱他們都抱不動。
杜恆霜想起來，這些是畫畫入門的知識，也覺得好笑。她小時候也學過的，可是從來沒有想過用到妝扮上來。
杜恆霜搖搖頭，不想再在龍香葉身上下功夫，淡淡地道：「誰知道
安姐兒不好意思地道：「我改主意了，不成嗎？」
這一次再看她就算被婆母當眾羞辱，也沒有做哭天搶地的受辱狀，就知道這人的胸襟如何。因此願意跟杜恆霜結交的貴婦更多。
「素素說了，七活八不活。七個月早產，有素素和雪兒在，應該能活下來的。」杜恆霜冷靜地吩咐道。
不過如今她身懷六甲，自然是不能再喝酒，就以茶代酒，在堂上敬了一輪。
杜恆霜就去浴房洗漱，然後換衣裳。
安姐兒到底是女孩兒，對此很感興趣，聽得津津有味。
「這個淡紫色的粉，是紫茉莉花種磨碎了製成的，擦在臉上可以遮黃氣。」杜恆霜緩聲給兩個孩子講解。
同昌伯家的這點子事，這些人倒是都知道。
平哥兒和安姐兒撐不住，早跟著他們的養娘回去歇息去了。
杜恆霜拍手誇他：「平哥兒真厲害！——綠色確實能遮住紅色的手掌印。」又問他：「你是如何知道的？」
諸素素說過，吃東西，是最好的緩解情緒、轉移注意力的一種方式。
「柱國侯夫人自便吧。」在座的賓客都知道她要去收拾一下，臉上頂著的大紅手掌印，也是要敷一敷，消消腫的。
知數又拿著在冰下湃過
兩個孩子見了，也都拍手叫好，剛才被嚇得如同避貓鼠一樣的驚惶模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歐養娘聽了，早帶人抬了一個藤屜子竹床過來，上面鋪了厚厚的褥子，扶著杜恆霜躺上去。
知數和歐養娘忙跟了上去。
知數忙帶人去準備產房，又遣人去給杜恆雪報信，還有府裡頭早就準備了兩個穩婆在這裏。
平哥兒笑著道：「我跟師傅學畫畫，師傅教我調色呢，這些都講過的。」
她知道兩個孩子剛才精神緊張，現在就要用別的事情分散他們的注意力，才能緩解他們的緊張情緒。
杜恆霜覺得肚子里孩子鬧騰得厲害，但是今日為了知畫舉辦的宴會，總不能半途而廢，只得強撐著做沒事人一樣，抱歉地對來的客人笑了笑，道：「讓大家見笑了。我們家老夫人這陣子一直有病，所以沒有出來過。今兒本來是歡歡喜喜，要跟各位說說話的，結果又犯病了，真是過意不去。我們老夫人以前不這樣的。」說著，轉了話題：「竇夫人已經到了，看座。」一邊命下人上菜，一邊領賓客入席。
知畫走的時候，還有些惴惴不安，對杜恆霜悄悄地道：「老夫人到底是怎麼啦？如何會說是你我設計害她？——她自己不說，沒人知道她被擄劫的事兒啊？」再說知畫擺明了是認識她們的人，就算被擄劫，也不會吃虧啊……
杜恆霜知道兩個孩子是嚇
一通忙亂，但是亂中有序，倒也井井有條，為杜恆霜生孩子做好準備。
杜恆霜也在她臉上親了一下，道：「你不是不愛學畫畫嗎？」
回到杜恆霜的內室，她從妝台上拿起來一個千峰翠色的秘窯瓷盒，打開盒蓋，裏面分成十個小小的隔斷，每個小隔斷里放著不同顏色的香粉，香粉上各插著一支小小的羊脂玉勺子。
頂著左頰上紅紅的手掌印，杜恆霜並不覺得丟人。——丟人的是龍香葉，不是她。她就是一個被婆母當眾掌摑的可憐媳婦而已。
這裏來的客人都是做人媳婦，或者以後會做人媳婦的女子，看見龍香葉對待杜恆霜的樣兒，個個膽寒，紛紛交頭接耳道：「……這柱國侯的娘親原來這般厲害，面子情兒都不顧了，很是想不明白，大概是真的病了吧？」
「成，當然成。不過你既然要學，就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晒網，你要跟你哥哥一樣，一直學下去才是。」杜恆霜細心叮囑兩個孩子，一邊說，一邊將那綠芍藥花種研磨出來的香粉在手掌上勻了一點，然後對著鏡子輕輕拍在那紅掌印上。蓋了一層又一層，直到那紅掌印被蓋去大半。
杜恆霜在安靜下來的大堂上坐了一會兒，看
這樣過了一會兒，那紅腫漸漸消了，再加上綠色香粉的遮蓋，幾乎一點都看不見。
龍香葉今日的所作所為雖然讓杜恆霜極是惱火，但是若龍香葉真的是腦子病了，她也只能自認倒霉。——跟一個腦子有病的人沒法講道理的。
杜恆霜在心裏苦笑，並沒有驚慌，立在那裡定了定神，對知數道：「趕緊準備產房，給雪兒送信，還有穩婆，都叫到產房那裡候著。」頓了頓，又道：「若是有空，派人去慈寧院瞧一瞧，看看老夫人怎樣了。如果不嚴重，就讓素素過來一趟幫我接生。若是老夫人那邊著緊，就讓素素先顧著那邊吧。」她今日瞧龍香葉的神色，確實有些不對勁。
杜恆霜抱著平哥兒親了一親：「你畫畫的師傅教得好，當然我們平哥兒學的更好。」
「唉，真是的，我真想不明白。杜家跟蕭家本是世交，她為何就是看你不順眼？」知畫一邊嘆息，一邊告辭離去。
「我看這個樣子，有些不妥。不像是一般的病，而是這裏出了問題。」一個貴婦指了指自己的腦子：「同昌伯家的老太爺，早年喜食五石散，年紀大了，就是這個樣子。瘋瘋癲癲的，老說有人要害他……大冬天的說熱，在家裡不穿衣裳，光著身子亂跑亂跳。同昌伯沒有法子，只好把他們家的一個院子封起來，讓老太爺住進去，用的都是有些力氣的僕人看管，只是熬日子罷了……」
果然兩個孩子很快鬆弛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