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遙知未眠月
第563章 棘手
開玩笑，若是讓別人看見諸素素收銀子的賬本，他們醫館都要被人拆了……
許言邦疑惑地道：「她既然說記在賬本上了，你把賬本拿出來給大家看一看不就行了？——不就證明她在說謊么？」
這種事，在他看來，自然是一眼就能看穿，但是如果對方真的心狠手辣，故意找一具死屍來鬧事，卻是不好處置。
那張李氏沒想到這個看上去美得不像真人的縣主居然連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記得，不由呆了一呆，連哭都忘了哭，只是愣愣地看著杜恆雪，被她可怕的記憶力嚇得簡直說不出話來，連那些想要誣賴抹黑的話都忘了說。
「不行，不能讓她這樣繼續鬧下去。」杜恆雪咬咬牙：「我出去一趟。」又叫學徒給她把藥箱拿出來。
所以她想了又想，最後決定創造一點機會，讓杜恆雪和許言邦從正常的普通同事做起，這樣如果兩人合得來，而許言邦也願意有更大的耐心來等待杜恆雪的心結全消，說不定兩人會有結果……
一個男人好不好，總是要相處才曉得的。
許言邦見勸不動杜恆雪，只好道：「那我陪你出去。」
「就是包成一包，讓他們帶回去吃唄。」杜恆雪飛快地睃了許言邦一眼，開始有些惴惴不安。難道是送出去的葯被人做了手腳？那該怎麼辦？可是葯都送出去了，對方又怎能證明是他們的葯出了問題，而不是換了葯？或者沒有按照醫囑吃藥？
張李氏這才猛醒過來，抱著頭大叫道：「知道這些情況不奇怪！我說了我是帶兒子來看過診的，這些都是她那天問我的！」
杜恆雪不緊不慢地將那哭鬧的婦人的情況一一點了出來，甚至連她丈夫是什麼時候出生，在哪裡長大，什麼時候跟她成親，成親之後生過幾場病，都是找誰治的，最後一次重病，是什麼時候發作，然後是幾日去世，甚至能精確到某兩個時辰中間。
他騎馬來
第二天，蕭士及一大早起來，和兩個孩子一起吃完早飯，帶著他們出去打拳射箭，然後送他們去先生那裡念書。等他忙完這一切回來的時候，杜恆霜也起床洗漱完畢，已經去了東次間理事去了。
對蕭士及來說，那一趟送銀引起的軒然大波，在他心裏還是悔了一陣子的，不過礙著面子，他不好意思在杜恆霜面前承認。
拉住她的人，居然是許言邦。他穿著一身青色綢衫，腰系犀牛皮帶，頭上綁著一塊青色方巾，臉上的鬍子颳得乾乾淨淨，露出四四方方剛正的下頜。
「其實也都怪安國公夫人……」許言邦一邊站到杜恆雪前面，往門外看了看，一邊道：「好好的收銀子治病就行了，偏要積什麼德……」許言邦很想嗤之以鼻。
只見諸氏醫館門前的空場地上，一個穿著灰布衣裳的婦人跪在一張草席旁邊痛哭流涕，不時用袖子抹著眼淚鼻涕，頭上的抓髻有些歪斜了，幾根灰白的髮絲從抓髻里漏出來。那婦人的頭動一動，就在她鬢邊飄舞，更顯得她的臉更蒼老。
杜恆霜的呼吸聲逐漸變得平順綿長。
諸素素聽了杜恆雪的顧慮，很是棘手。她也不了解許言邦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所以也無法給她擔保。很多人，也許給旁人的第一印象很好，但是相處的時間越長，給人的印象卻越差，到最後，差不多原形畢露了，比如孫耀祖、吳世成這種人。還有一種人正好相反，這種人給人的第一印象也許不太好，或者完全沒有存在感，但是相處的時間越長，卻越顯出這種人人品的可貴。
那小學徒不妨被那婦人啐到臉上，又聽那婦人一直哭哭啼啼跟周圍的人訴說她是個寡婦，只有這一個寶貝兒子，因兒子身上不舒服，她擔心兒子出事，東湊
因張李氏兒子的情況，用諸素素的話來說，是胎裡帶來的，跟李晶芬夫君有很大關係，所以需要了解她的家族病史，特別是她丈夫去世的情況，這樣才能更好地對症下藥。
許言邦心裏一沉：「送葯？怎麼送？」
圍觀的人群嘩然一聲，很是驚訝：諸氏醫館那樣「有病無錢莫進來」的地方，也能義診？！
那草席上躺著一個十幾歲大的男子，似乎是那婦人的兒子，一動不動，面色如雪般蒼白。
蕭士及看見許言邦居然在這裏，也是一愣，然後也趕緊下馬，站在人群后，抱著胳膊看許言邦和杜恆雪如何處理這件事。
那樣的苦，她不想再吃第二次。
杜恆雪知道是因為諸素素有了身孕的緣故，不過不到三個月，還沒跟別人說，就只好在許言邦背後輕輕捶了他的後背一下，嗔道：「別瞎說！積德這種事也能拿來說笑，你不要命了？」
那婦人又道：「我就是昨天帶著我兒子來的。若是不信，你們可以把賬本拿出來給大家看，看看我是不是交了銀子……」
結果沒想到就在這裏派上用場。
那哭鬧的婦人聽了那小學徒的話，卻一口啐在他臉上，怒道：「義診？！我呸！明明收了我五十兩銀子，居然說自己是義診！你們要不要臉啊？！——收了錢，還把我兒子治死了，現在又說是義診？！難不成，義診治死人，就不要負責任了？！」
蕭士及問了問知釵，就沒有去打擾杜恆霜，而是出去了一趟，去安國公府找安子常說話，到了吃午食的時候，他沒有在安國公府用飯，而是去了海西王府，想見杜先誠一面。
許言邦回過頭，笑嘻嘻地看著杜恆雪擔心的眸子，心裏很是暢快，道：「我就是隨便說說。積德好，積德妙，積德呱呱叫，行了吧？」
當然，諸素素也不可能去鼓動杜恆雪「談戀愛」。雖然大齊民
杜恆雪這樣一說，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一聲喊：「居然是拍花子婆！還有什麼可問的？！——一定是騙子！兄弟們，上去打啊！」就要衝過來暴打張李氏。
杜恆雪點點頭。不知怎地，有許言邦在她身邊，她確實覺得膽子大一些。
蕭士及沒法子，只好折去杜恆雪坐診的諸氏醫館，問問她杜先誠的心悸怎樣了。
「如果是要葯的問題，那該怎麼辦？」杜恆雪著急地看著許言邦，希望他能出個主意。
這裏的男女一旦看對眼，那就是要成親的，給兩人了解的時間確實不多。
他焦急、無奈，非常想保持自己在杜恆霜心裏獨一無二的位置，但是他也逐漸發現，他的位置，正在杜恆霜心裏漸漸下降……
所以有一句俗話，叫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杜恆雪開始是不同意的。許言邦對她的心思，她慢慢也知道了，可是越是明白，她反而越發遠著許言邦。她總覺得，許言邦現在這樣，不過是因為求之不得，沒有到手，所以才對她百依百順，一旦到手，就會和孫耀祖一樣，將她棄若敝履。
許言邦大喝一聲，將就要衝過來的人群呵止住，大聲道：「大家稍安勿躁，讓杜郎中看一看那孩子還有沒有救！」
「……出來！你們出來啊！把我兒子治成這樣，還好意思收錢？！」一個婦人哭鬧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了出來：「你們是郎中啊！醫者父母心！就是這樣拿病人的命不當命嗎？——這麼黑心，小心下十八層地獄！」
那小學徒根本沒當一回事，笑著跑出去，來到那哭鬧的婦人身前，道：「這位大嬸，您是來我們醫館義診的，我們沒有收您一文錢，您說我們騙錢，是不是太過份了？」
諸氏醫館內，杜恆雪正要往外掙：「你放開我！讓我出去跟她對質！收錢
「雪兒，你聽我說，你出去有什麼用？你說沒收錢，可有憑證沒有？」許言邦苦口婆心地勸她，很擔心她被人誑了。
諸素素覺得，杜恆雪不能因噎廢食。不能因為第一次婚姻遇到孫耀祖那個混蛋，就把所有喜歡她的男人都當做是洪水猛獸。
但是海西王府的門子居然把著門不讓他進去，說王爺進了宮，跟陛下有話說，而柔嘉縣主杜恆雪去安國公夫人的諸氏醫館坐診去了，王府里沒有主子，不能放他進去。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派了個醫館的小學徒出去問情況。
他知道，自己在杜恆霜心裏，本來是無所不能的「及哥哥」，可是最近發生的一些事，卻越來越顯得自己無能，無能到他有時候，都不敢去面對杜恆霜澄澈的雙眸。
許言邦便日日來諸氏醫館陪杜恆雪坐診。
諸氏醫館義診才剛剛開始沒幾天，知道的人還不多。
圍觀的人聽這婦人說得有頭有尾，連賬本都扯了出來，難不成是真的交了錢？可是諸氏醫館說是義診，沒有交錢，那這孩子豈不是白死了？便都指著諸氏醫館的大門指指點點。
蕭士及側身撐起來，探頭看了看杜恆霜，見她果然已經睡著了，就不再說話，翻身躺了回來，怔怔地看著帳頂，不知道什麼時候才闔眼睡去。
蕭士及默默地站在人群中，看著那張李氏的面容，眉頭不由皺得更深。
這些日子，許言邦就連大白天都來陪杜恆雪，每天杜恆雪出來坐診，他就從海西王府一直跟到諸氏醫館。
「那是柔嘉縣主，也是郎中呢！」人群中有人叫道，紛紛給杜恆雪行禮。
許言邦求之不得，恨不得給諸氏醫館倒貼也要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來陪著杜恆雪。
開始的時候，杜恆雪沒理他，任憑他在諸氏醫館門口坐著。
杜恆雪含笑點頭，和許言邦一起走到那哭鬧的婦人身邊，看了看她的面
這些情況，其中包括她當天問出來的，還有事後諸素素讓人去南城小石子坊打聽來的情況。
杜恆雪卻是搖搖頭，嫣然一笑，道：「那怎麼行？這醫館我也有份子的。」杜恆霜為了杜恆雪有事情做，特意往諸素素的諸氏醫館以杜恆雪的名義投了銀子，也算是杜恆雪跟諸素素合夥開的醫館。雖然份子不多，但是也夠她以老闆自居了。
後來幫諸氏醫館跑了幾次腿，諸素素就半開玩笑地說要讓許言邦來醫館幫忙，給他算工錢。
杜恆雪在屋裡聽得清清楚楚，更加著急，將許言邦推開一旁，道：「這人就是來鬧事的！她絕對是故意！」
許言邦很是擔心她，忙道：「不如請安國公夫人來吧？她才是老闆呢……」
杜恆雪搖搖頭。漫說她沒有賬本在手裡，就算是諸素素在這裏，也是絕對不會把賬本拿出來的。
蕭士及眉頭皺了起來，坐在馬上，眯著眼睛往人群中看去。
兩人從醫館裏面走出來，男的高大威猛，女的高挑柔美，恰似一對璧人，看得圍觀的人目不轉睛。
杜恆雪一窒，喃喃地道：「沒有……是素素姐說，我們要做好事，積點德，所以開放義診，每七天一次，不收錢，還送葯……」
周圍的人聽了都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