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揚眉箭出鞘
第611章 貴女
夏侯老夫人被他的樣子逗樂了，揮揮手：「好吧好吧，先去休息。你若是說動了她，我就派幾個懂規矩的娘子過去教教她吧。」
伺候她的心腹婆子上來勸道：「老夫人，天不早，咱們還是歇一歇吧。」
「好了，別顧左右而言他。我知道，是許言朝這小子教你的是不是？——等我告訴他姐姐，讓她姐姐好好教訓他才是。」夏侯元正襟危坐，做出一副生氣的樣子。
夏侯元疼得一咧嘴，但是好歹忍住了，沒有在妹妹面前大叫出聲，只是瞪了她一眼：「越來越沒規矩！你這樣，誰會要你？我們夏侯家小娘子不少，崔家就算要聯姻，也不一定找你，你別想多了。」
許言朝忙過來挽住杜恆霜另一邊的胳膊：「我也要回去！」
夏侯元噗嗤一笑，點著夏侯無雙嬌俏的小鼻子道：「真是沒出息，一嚇就嚇出來了。」
夏侯元被夏侯老夫人說得全身一個激靈，立刻清醒過來，他有些緊張地問道：「曾祖母說什麼呢？」
噗！
清河崔家想跟夏侯氏聯姻之心不死，最近還派人過來專門商談此事。
那婆子拿了美人捶過來給老夫人捶腿，笑著問道：「老夫人真的打算讓小王爺娶那秦國夫人為原配正室？」
呃……
許言朝從來沒有見過夏侯無雙這樣乖的樣子，倒是忍不住回頭看了她幾眼。
身後的隨從忙四下散開，擠入人群中。
「怎麼啦？」夏侯老夫人故作驚訝：「你不會真的昏了頭？忘了你身為夏侯家嫡長子的責任吧？你可是小王爺啊！」
杜恆雪忙過來挽住杜恆霜的胳膊：「姐姐，咱們一起回去。」
「喂！聽我把話說完啊！」齊月仙追了上去，跟上蕭士及的步伐，倒轉身子往後退，一邊退著走，一邊道：「你真的不用怕。你的霜兒其實已經發現你的真面目了，她受不了了，所以才自求下堂，是不是？——根本就不是因為陛下要我跟她並嫡的旨意，是不是？」
「
夏侯老夫人想了想：「夏侯家的當家主母，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我本來是想給你聘五姓七望中的嫡長女為原配正室，可惜你一直看不上別人，親事耽擱到如今。如今你好不容易有個看得上的，我總要給你打點打點。你若是願意呢，我就給你挑人派過去。如果不願意，那就算了。」
是啊，如果只是兩情相悅，不涉及其他該多好……
「我看你是真的失心瘋了。」蕭士及瞥了她一眼，不想再跟她廢話，提步就走。
杜恆霜當然不知道蕭士及已經來過定州。
那婆子想了想，就道：「老夫人恐怕是不願意的。不過小王爺興興頭頭，老夫人不好掃他的興罷了。」
杜恆霜在秦州射殺處羅可汗之後，在突厥繼位的新可汗就是處羅可汗的弟弟頡利可汗。他不僅接受了兄長的可汗之位，還接受了他全部的財產和女人。
四個人臉上都滿是笑意，顯見得過得很歡喜。
「算了？什麼算了？」夏侯元一個頭兩個大，總覺得曾祖母是話裡有話。
「去見恆霜了？」
不過說實話，夏侯元好像是真的沒有想過這些事情。他一見杜恆霜就昏了頭，那是一種純粹的男人見了心愛女人的緊張和滿足，別的事情完全沒有上心。
夏侯老夫人橫他一眼：「當然是不能做原配正室。不過可以做二房，也可以並嫡。如果是外室，就不用跟我說了，隨便你。」不動聲色間扔下一塊巨石，砸得夏侯元頭暈目眩。
齊月仙回過神來，緊追幾步，卻發現已經來到一個人來人往的大路上，蕭士及的蹤影全無，只留下滿天繁星，一地霜華。
她跟著夏侯元從那小巷子里出來，眯著眼睛往人群中瞧了瞧，笑道：「天色很晚了，我三弟年歲小，身子還沒複原，不能熬夜的。」
夏侯元苦笑。他就說曾祖母怎會這樣好說話，居然一句話反對的話都沒有，就任他去討好杜恆霜了。——原來絆子在這裏等著他呢……
不過齊月仙早有防備，見他攻來，忙柳腰一折，往後平平一躺，整個人如同泥鰍一樣往遠處滑去。
夏侯老夫人歪在榻上，搖搖頭，道：「我睡不著。」
數十年的主僕之情還是很牢靠的。
也因朝雲公主的一時心軟，讓安子常順藤摸瓜，將朝陽公主身邊殘餘的勢力剿殺得一乾二淨，只放了朝陽公主一個人北逃突厥。
那婆子在心裏咀嚼著夏侯老夫人的話，總覺得有些明白，但是關鍵處又糊塗，疑惑許久，想起一事，輕聲問道：「老夫人，朝陽公主前些日子託人傳信過來，說她已經去了突厥，在突厥見到朝義公主，如今跟她一起做了頡利可汗的可敦了。」
「你現想出來？這種話若是沒人教，想破你的頭也想不出來！」夏侯元在夏侯無雙頭上敲了一下。
「什麼規矩？」夏侯元緊張地反問。
夏侯元一口茶水噴了出來，將面前的小桌子打得透濕。
夏侯無雙果然被嚇住了，扯著夏侯元的袖子連聲道：「大哥、大哥，都是我的錯，以後再不敢了，你不要告訴他姐姐，好不好？他姐姐可厲害了，我怕他姐姐一生氣，就給他一箭……」
剛逃出來的時候，朝陽公主本以為安子常是一時心軟，放了自己這個嬸嬸一碼。等她到了突厥，她才明白，安子常這人有多狠辣……
將杜家一行人送回去之後，夏侯無雙跟著夏侯元上了自家的大車，往夏侯府回去。
朝義公主本是前朝大周的宗室女，被德禎帝加封為公主，為了大周的利益，遠嫁突厥和親。她一共嫁了突厥兩代四個男人。先是嫁給行將就木的老可汗，老可汗死後，改嫁給他兒子。繼位的可汗又死了，就嫁給可
夏侯元這麼說，就表示會幫夏侯無雙把崔家的婚事給推了。
她這一進來，當然是不會再出去了，除非夏侯老夫人在她之前去世。
上了車，夏侯無雙就猴到夏侯元身上，拽著他的衣襟道：「大哥，好大哥，求你了，幫我打發崔家的人吧，我就算這輩子嫁不出去也不想嫁給崔五郎那廝……」
那時候夏侯老夫人也是一個人，覺得跟以前的人說得上話，就讓她進來了。
「娘們兒？！——這種話誰教你的？！」夏侯元沉下臉問道。
夏侯老夫人額角抽了抽，慢慢坐直了身子，長長地嘆息一聲：「這姐兒倆，都是苦命人啊……」
夏侯無雙一喜，忙蹲下來要幫夏侯元揉腳，一邊道：「大哥對我真好，來，踩著哪兒了？我來幫大哥揉揉……」
對她們來說，現在這個大齊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這婆子是夏侯老夫人當年從娘家帶來的陪嫁丫鬟，在夏侯家嫁了人，後來丈夫去世了，家裡兒孫都長大成人，她一個人嫌憋悶，就主動要求進來再伺候夏侯老夫人。
夏侯老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了這婆子一眼：「你說呢？」
「是。什麼都瞞不過曾祖母。」夏侯元嬉皮笑臉地過來行禮：「曾祖母快歇息吧，有事明天再說。今兒太晚了，恐耽擱曾祖母休息。」
夏侯老夫人笑道：「還是你明白我啊。」說著嘆口氣，道：「都是打年輕的時候過來的，誰不明白元兒的心思呢？再說那杜氏確實生的好，若是當年沒有發生那些事，以她的身世，就算是嫁過人，也是能夠嫁給元兒做夫妻的。只是如今說不得了……」
齊月仙一連聲地問著「是不是」、「是不是」，聽著蕭士及不勝其煩，長臂一伸，就往她的脖子處扼過去。
夏侯無雙覺察到許言朝的眼神，心裏更是歡喜，倒是把頭垂得更低。
夏侯元笑著過來握住她的手，道：「別不高興，來日方
「啊！——大哥你打我！」夏侯無雙捂住頭，立刻眼淚汪汪起來。
不一會兒，就帶著夏侯無雙、許言朝，還有杜恆雪和許言邦都過來了。
「什麼那廝這廝，小娘子說話這樣不客氣，小心我回去告訴曾祖母，讓你吃排頭。」夏侯元笑著捋捋夏侯無雙的秀髮，將她額間有些紛亂的髮絲掖回耳後，然後端了茶水低頭輕抿。
「去！別嬉皮笑臉的！我老了，每天睡不了幾個時辰，是你自己困了吧？」夏侯老夫人皺起眉頭，橫了夏侯元一眼。
夏侯老夫人看著夏侯元的背影消失在門帘處，望著那兀自前後晃動的門帘出神。
夏侯無雙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頭，乖順地跟在夏侯元身邊，一起往回走。
蕭士及本來也沒打算真的打到她，他動手，不過是想讓她退卻。見她後退，蕭士及跑得比她更快，轉眼間已經在齊月仙面前消失了蹤影。
夏侯無雙一窒，眼神呢飄忽著看向左右，訕訕笑道：「……沒人教，我現想出來的。」
可惜，他不是蓬門小戶的男子，他是威名赫赫的夏侯家下一代的掌舵人。
不過她的小妹妹朝雲公主深愛安子常，始終不捨得下狠手對付安子常，最後死在安子常懷裡。——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不過，杜恆霜也不是一般窮家小戶的小娘子。她從小就在許氏那樣的士族門閥家長大，人又聰明，以前在柱國侯府也是當家主母，應該不會難倒她的。
夏侯老夫人看了朝陽公主的信，對她很是不滿。——再如何恨別人奪了她父皇的江山，也不能做賣國賊，跟外族勾結，殺自己的同胞吧？！
齊月仙愣怔半晌，便匆匆離去。
「算了，禍福無門，唯人自招。以後不要再跟她們有來往就是了。」夏侯老夫人淡淡說道，又吩咐下去：「明兒給秦國夫人杜氏送帖子，就說我想上門拜訪她。」
夏侯無雙靠在夏侯元肩膀上，撅著嘴，不高興地道：「跟許言朝比，崔
夏侯無雙撅了撅嘴，手裡的兔子燈晃來盪去，一副不甘心的樣子。
等到了家門口，還是夏侯元將她抱回去的。
「大哥最好了。」夏侯無雙嬉笑著討好夏侯元，她心事盡去，便靠著他的肩膀打盹兒，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說什麼？當然是說你的婚事了。如果你執意要娶杜氏，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必須要守我們夏侯家的規矩。」夏侯老夫人淡淡地道。
放她去突厥，根本就是讓她這輩子生不如死！
這會子離了杜恆霜身邊，他的理智和教養才一點一滴又揀了起來。
世易時移，變了天就不一樣了。
夏侯元就道：「曾祖母不用著急。霜兒本是個聰明人，這些東西等嫁進來，由曾祖母手把手教她一兩次，她保管就會了。曾孫我現在還沒有讓她答應嫁給我呢，說這些太早了。」說著又打了一個哈欠，拱手行禮出去了。
她想明白這一點，對安子常的憤恨更加深一層，所以在見到自己的族妹朝義公主之後，她接受了朝義公主的勸告，跟她一起委身突厥的新可汗頡利，姐妹共侍一夫。——目的就是鼓勵頡利可汗有一天能驅使突厥大軍，攻打大齊！
「啊……哈……沒有，哪裡有……」夏侯元一邊說，一邊打了個哈欠。
朝陽公主恨安子常入骨，在大周被滅之後，一直不肯歸順大齊，領著忠於大周的殘餘勢力，一直致力於追殺安子常的各種行動。
「好了你啊，給我起來。真是個孩子，變臉比翻書都快。」夏侯元笑罵著，讓夏侯無雙坐起來。
齊月仙的話說得蕭士及心中一顫，但是他很快把自己這種心情壓了下去。
夏侯老夫人等了一晚上，才等到夏侯元回來，便命人將他叫過來。
杜恆霜笑道：「咱們回去吧。夜深了，怪乏的。」
朝陽公主倒是嫁到昭穆九姓的安家，本來可以躲過這一場劫難。但是安家出了安子常這個殺神，就把朝陽公主前半輩子享的福統統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