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妝髻尚宣和
第704章 警告
蕭泰及心裏一團亂麻，暗暗覺得自己操之過急了，應該再等等、再等等地……
「……大哥他們沒發現什麼吧？」龍淑芝有些惴惴不安地問。
柱國公府里，杜恆霜和蕭士及也才剛剛從祠堂回來。
龍淑芝猛地點頭：「是要好好教他。現在還是太小了，等以後再大一些，大房那些小崽子，都不是我們順哥兒的對手！」
杜恆霜卻只是笑著看著龍淑芝，但是她的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
「你知道的，他們的日子快過不去了，自然要想南下，到大齊來找吃的。」蕭士及微微一笑，攬著杜恆霜轉身進去。
一直沉著臉的龍淑芝聽了，臉上唰地一下就紅了。
「既然這樣，那還不如過了年就送進去。」龍淑芝一咬牙，為了兒子的美好前程，只好犧牲母子倆在一起的日子了。
蕭泰及也連忙走過去，仔細查看順哥兒身上有沒有不妥。
再說了，又不是他們的孩子，本來就是面子情兒，還不趕緊送上門去？
陽哥兒打了個哈欠，跑到杜恆霜身邊，扯著她的裙子道：「娘，我困了，我要睡覺。」
「天冷，咱們回去吧。」蕭士及把自己身上的貂裘大氅解下來，給杜恆霜披上。
長安城臘月三十的子夜時分，冰寒刺骨。不過這時從家家戶戶傳來的爆竹的聲音，驅散了冬日的寒冷。
兩人成親快九年了，這樣安安靜靜在一起看煙火的臘月三十，好像還是第一次。
「知道了，還用你說？」龍淑芝見蕭泰及也不反對，很是得意。她打心眼裡看不起杜恆霜，覺得她出身又差，人又粗俗，除了生得美貌，別的幾乎一無是處。唯一比她強的，不過就是嫁了個比較有出息的男人而已。
她回頭，看著蕭士及笑道：「你不冷嗎？我也有穿著大氅的。」
杜恆霜等在門外頭，並沒有進去。
「喲，怎麼一個人就在床底下睡著了？嘖嘖，這些下人也不知道是怎麼當差的，真是該打！該打！」杜恆霜笑著道，走過
這一路上，他們曾經錯過了多少風景，都要在以後的日子補回來。
大嫂會知道嗎？看大嫂的神情，好像知道什麼的樣子……
蕭泰及和龍淑芝都心知肚明，臨走的時候，杜恆霜說的話，實是在表達她對龍淑芝試圖挑撥他們母子關係的極大不滿。
平哥兒眯了眼睛，臉上露出跟蕭士及一模一樣的神情。
「當然不會。你大嫂也是善心人，她一向疼順哥兒，你還擔心什麼？沒事地沒事地。」蕭士及笑嘻嘻地說著，轉身就找了兩個丫鬟婆子過來，讓她們求收拾廂房給順哥兒住，而且讓她們專門服侍堂少爺。
不過帶著蕭士及體溫的貂裘大氅披在她肩上，讓她更加溫暖。
「我還好，咱們回去吧。」蕭士及攬住杜恆霜的肩頭，和她一起往回走。
蕭泰及本來想勸阻她，不過再一想，還是讓她試一試吧。畢竟如果把平哥兒籠絡過來，那他們的計劃就容易得多了。不試一試，他都不甘心！
杜恆霜彎腰抱起他，後退一步，道：「娘帶你去睡覺。」又對龍淑芝和蕭泰及點點頭：「二弟、二弟妹慢走，我就不送了，要帶孩子去睡覺。」
蕭泰及怔了怔。他倒是早就想回國公府跟大哥一起住了。現在聽說先讓順哥兒先留下來，就想一口答應下來。
不過她也不在乎。蕭泰及雖然沒有蕭士及有出息，但是蕭泰及腦子好使，這一點比蕭士及強多了。
「十歲啊？等太久了，要不五歲吧。再在家裡教他三年，等他都明白了，再送進去，那些小子們，就等著好看吧！」蕭泰及雖然在笑，但是那笑卻有些猙獰。
蕭士及卻想起了兵部前些日子的密報，輕輕嘆口氣，道：「今年，哦不，應該說是去年入冬以來的連場大雪，對大齊是好事，對某些人來說，卻不是好事，不僅沒什麼好處，而且是天大的禍患。」
她沒想到，杜恆霜居然知道了她私下裡跟平哥兒說
龍淑芝剛才直覺反應不同意，不過回來之後，坐在自己家裡，她想到國公府的豪富和權勢，又很是心動，遲疑著道：「好是好，可是順哥兒還是太小了。這樣吧，等他十歲之後，我們送他去國公府，好不好？」
蕭士及走出祠堂，看見杜恆霜穿著大紅羽紗的亭亭背影，背對著門站在迴廊下。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是讓龍淑芝打了個寒戰。
他們夫妻多年，只有這一個孩子，自然愛若珍寶，恨不得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甚至把別人的東西，都要搶過來給他。
一路上，兩個人也不敢說話，一直到了家裡，把順哥兒哄睡了，夫婦兩人才能坐下來嘆口氣。
「那他們為何要來這一出？！」龍淑芝急了：「臨走的時候，到處找不到順哥兒，真是嚇死我了，還以為順哥兒真出事了！」
蕭泰及訓斥她：「你當是去東市買衣裳，讓你想怎麼挑就怎麼挑？——若是過了太久，他們兩口子不想讓我們順哥兒去了，你說怎麼辦？」
蕭士及這人是個武將，沒什麼腦子。他打下的這份家業，他們二房至少要分一半。
兩人依偎著，在正院門口靜靜地看了一回外院的煙火。
蕭士及站到平哥兒身邊，悄聲地道：「……看見了吧？這才是親爹親娘。那些漂亮話，聽聽就罷了，千萬別當真。」說的是龍淑芝企圖挑撥平哥兒和杜恆霜母子感情的那件事。
見蕭泰及說到這份上，蕭士及也沒有再堅持，只是意味深長地道：「也好，你孩子太少了，只有這一個，是金貴一些，好好照顧他，別真的丟了，哭都沒用了。」
杜恆霜本來披著一件大紅羽紗大氅，手裡籠著貂皮暖筒，並不覺得冷。
她不敢跟蕭泰及交換眼色，馬上抱著孩子，急匆匆地離開了柱國公府，回自己家去了。
大哥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事吧？
「我又沒有說錯。她就是偏心嘛！」龍淑芝梗著脖
呵呵，太天真。
柱國公府的外院，也是鞭炮聲響徹天地，火樹銀花不夜天的好風景。
蕭泰及見大哥這樣殷勤，忙道：「大哥，我先帶他回去，以後再來也不遲。今兒大過年的，還是讓他跟我們一起吧。」
龍淑芝卻有些不安，在蕭泰及背後搓著手道：「今兒太晚了，以後再說吧。順哥兒今兒嚇著了，要跟我們回去收收驚……」
蕭泰及也垂下眼帘，從龍淑芝手裡把順哥兒接了過來。
這實在是真實得不得了的一課啊……
平哥兒重重點頭。其實蕭士及點醒他之後，他本來就想通了，只是現在看見龍淑芝和蕭泰及兩人現世報一樣「現身說法」，讓他的感覺更直觀而已。
「只要他們敢來，我管叫他們有去無回！」蕭士及不屑地道：「你不用操心。還是想想初三的年酒吧。」特意問了一句：「封大夫人一定會來吧？」
蕭士及在子時過後，去祠堂上了第一柱香。
兩人商量好了，見已經過了子時，已經是永徽二年的初一了，才趕緊洗漱，睡下打了個盹兒。
蕭泰及一路上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但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他也不敢確定蕭士及和杜恆霜到底有沒有看出來什麼。
蕭泰及想了想，也是眉開眼笑地道：「順哥兒是真聰明，比他老子小時候是強多了。——這麼聰明的孩子，當然要得到最好的東西。」
「過年了，希望今年大齊能夠風調雨順，五穀豐登。」杜恆霜雙手合什，對著東面的天空祈禱。
「你能放心，我自然沒問題。」蕭泰及無所謂地擺擺手。
平哥兒笑眯眯地著看著他娘，想到爹剛才說的娘小時候的事情。——娘親原來真的是這樣「有仇必報」的性子啊……
「他們這樣做，是敲打我們。畢竟你今天，實在是太操之過急了。」蕭泰及橫了龍淑芝一眼。
「順哥兒，你
順哥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是說……漠北的那些人？」杜恆霜說的當然是突厥。
龍淑芝卻很是驕傲：「我們順哥兒是天生的聰明，他只聽我們私底下提過兩次，就知道要給那不可一世的小子使絆子了，我看啊，比你這個做爹的強多了！」
不會的，大哥應該不會知道。大哥若是知道，就不會這樣笑著站在這裏跟他說話了。
蕭泰及搖搖頭：「不用了。今天的事，已經有些讓他們警惕了。」說完又覺得納悶：「順哥兒怎麼會想起來整這樣一出呢？」
「大哥，孩子在你這裏，我放心得很。不過，大嫂會不會不高興啊？」蕭泰及收斂心神，臉上擺出笑意，往杜恆霜消失的那個方向努了努嘴。
「……孩子今兒實在是嚇著了，我們要帶他回去收收驚。」蕭泰及想了想，還是覺得要帶孩子回去看一看才好，剛才的事，他一想起來就滿身冷汗。
而且若是龍淑芝失敗了，最多就是舍卒保車而已，他又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蕭泰及遲疑著看了看蕭士及，試探著問道：「大哥，要不，我們過幾天再把順哥兒送來？」
蕭士及的目光也落在杜恆霜身上，他彷彿看見多年前那個小小的杜恆霜，帶著下人來到他們借住的破舊房子里，氣定神閑地幫他們趕走想要搶奪家產的二叔蕭瑞生，心裏深處有個地方越發柔軟。
「五歲還是太小。」龍淑芝還想再拖幾年。
杜恆霜帶著幾個孩子走了，蕭士及就背著手對蕭泰及笑嘻嘻地道：「要不你們就把順哥兒留下來住幾天？我家地方大，人手多，你儘管放心。」
龍淑芝撲了過來，心肝兒肉地叫個不停，眼淚都下來了，一片毫不掩飾的
這確實是一個很可能的問題。如果他們拖得太久，對方不一定有心情一直等下去的。
順哥兒想起來了，他是聞了一下那壺酒，然後不知道怎麼地，就稀里糊塗睡過去了……
杜恆霜笑著摸了摸順哥兒的頭，對他道：「順哥兒，大伯娘可是疼你的，比疼平哥兒他們還疼哦，要不你留下來，做大伯娘的孩子吧……」
「應該不會吧？幾隻耗子而已，沒人會發現什麼吧？其實說到底，我們什麼都沒有做……」蕭泰及沉吟道：「順哥兒是個小孩子，就算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他們應該不會想太多的。」誰會把一個兩歲半的孩子當回事呢？看他們家的陽哥兒，還跟麵糰兒似的，話都說不清楚。
「幹嘛要等幾天？今天留在這裏不好嗎？」蕭士及故意說道。
順哥兒轉著腦袋找龍淑芝。
「你有準備嗎？」杜恆霜淡淡地問道，蕭士及是兵部尚書，也是輔國大將軍，更是曾經令突厥人聞風喪膽的帝國雙璧之一的「戰神」！
想起綏元縣主齊月仙給他們說的計劃，龍淑芝問蕭泰及：「要不要去跟縣主說一聲今兒的事？」
以為分個家就能把他們排除在外了？
龍淑芝鬆了一口氣，翻了個白眼，道：「誰知道平哥兒那小子居然是耳報神，眼錯不見，就把別人跟他說的話拿去告狀去了。還是嫡長子呢！——哼，沒出息！」
想到這裏，蕭泰及就換了口風，笑著道：「你眼光好，你看看什麼時候合適，就再試一試吧。平哥兒是耳報神，這一點倒是沒有想到。你若是……再要跟他說話的時候，要想個他不會給別人傳話的法子。不然被大嫂知道了，她一發飆，咱們就吃不了兜著走。」
龍淑芝躲閃著不敢看杜恆霜的眼睛。
蕭泰及就想起來蕭士及和杜恆霜都說要讓順哥兒去國公府住的事兒，問她道：「那要不要把順哥兒送到那府里去？」
蕭泰及看得清清楚楚，杜恆霜面上是毫不含糊地警告，警告他們不要打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