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年年春草綠
第782章 十年
平哥兒怔怔地聽著，明白了杜恆霜的意思。他默默地對杜恆霜和蕭士及躬身行禮，回到自己的房裡去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杜恆霜低聲問道。
杜恆霜也不知道怎麼辦。她最疼平哥兒，平哥兒是她的嫡長子，也是跟她最貼心的兒子。可是這個兒子，確實不如蕭士及殺伐果斷，大概是不能指望他在軍中繼承蕭士及的衣缽了。
「娘，你最好了，這麼了解我。來，給娘一顆糖吃。」陽哥兒立馬打蛇隨棍上，攀住杜恆霜的胳膊，還真的從袖帶里掏出一顆糖，要往杜恆霜手裡塞。
平哥兒點點頭：「如果不是要將他們打趴下，而是要殺掉他們，還是沒有問題的。我帶著有刀，有臂弩，以我的準頭，弄死這兩個人不在話下。聽暗衛說，這兩人沒有功夫的。」
一回去，就知道自己定了安姐兒為妻，高興得不得了，經常給安姐兒寫信送東西，此是后話不提。
蕭士及嘴角的笑容忍不住越來越大……這孩子的斥候之術越來越厲害了，連他身邊最厲害的暗衛也沒能發現他的行蹤……蕭士及笑問道：「……如果當時沒有柴二郎在場，而你又來晚了一步，那倆登徒子羞辱了你姐姐，你怎麼辦？」
「娘……」陽哥兒沒提防娘親也在這裏，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支支吾吾地道：「娘，我就是說說啊。那些暗衛不是辦得妥妥噹噹？娘不用擔心我啊……」
蕭士及深吸一口氣，無視陽哥兒的舉動，面無表情地問道：「今兒在曹家，你可知道發生了何事？」
陽哥兒放下手掌，單手托腮，趴到蕭士及的書案上，盯著蕭士及道：「爹，我今兒做了件事。」
平哥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爹，我可能是不如陽哥兒殺伐決斷，我也仔細想過，我性子就是這樣的。您若是硬要我成為陽哥兒那樣的人，我會把事情弄砸的。何不如……」
蕭士及知道后，一點都不客氣。他現在信不過曹家人，所以，就由他派人親自出手。
慕容皇
平哥兒看在眼裡，心裏當然有些想法，但是他沒有想過要把陽哥兒搞殘搞壞，不然弟弟超過自己。他主動找到蕭士及，很是誠懇地道：「爹，陽哥兒比我更適合做將軍，我確實不如他。爹，這個世子的位置，還是給他吧。」
「喂！爹！回魂了！——再不說話，我可走了啊！」陽哥兒伸出手，在蕭士及面前晃動兩下。
從這之後，蕭士及就帶著陽哥兒出入軍營，並且比以前訓他訓得更狠。
「去去去！別用你那套哄媚娘的招兒來哄我，你娘我可不吃這一套！」杜恆霜沒好氣地道，將陽哥兒推開，坐到蕭士及身邊。
曹家嫡庶這一番惡鬥，平哥兒、陽哥兒和安姐兒都看得清清楚楚，感悟也更深刻。
「……我在曹家亂逛，看見那倆小子鬼鬼祟祟不幹好事，還想對姐姐拉拉扯扯，我就……我就拿石子砸了他們兩下。」說著聳了聳肩，一幅好像看上去心虛，其實根本完全無所謂的樣子。
蕭士及卻很是欣慰。陽哥兒雖然有些太過狠辣，但是果斷機敏，能當機立斷，這一點特性，在戰場上可是能救無數人的命的。
先是廢太子承乾企圖逼宮，被永徽帝親自格殺。然後是太子齊泰被人揭發，說廢太子之所以「逼宮」，是因為被太子齊泰「魘鎮」，所以才倒行逆施。
當晚，曹韻蘭還在自家閨房裡睡覺，準備第二天喬裝打扮，離開范陽，結果第二天早上就變成了一具無頭的屍體，將二姨娘嚇得活活暈了過去。二姨娘醒了之後，就徹底瘋了，被曹刺史棄若敝履，送到下鄉的莊子上，沒幾天就病死了。
蕭士及當然不會只聽消息，他還特意派了人去查看，看看那沉潭的人是不是曹韻蘭本人，還有被打死的那兩個庶子，到底是本人，還是用下人冒充的。
果然被平哥兒說中了。
陽哥兒
「擔心你？」杜恆霜被氣得笑了：「誰家進了你這個混世魔王，該是別人家要擔心吧！」
范陽節度使府的下人都知道，府里五個正經蕭家小主子，只有排行第三的陽哥兒最是神出鬼沒，想找到他，然後帶到國公爺面前來，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不過現在天黑了，二門已經落了匙，陽哥兒如果不在自己房裡，就有得好看了。
平哥兒走後，蕭士及很是意興闌珊地長舒一口氣。
慕容皇后，薨于永徽十年的春天。
要殺掉兩個人，當然比制服兩個人要容易。
因為死人比活人安靜，不會大叫大嚷叫來一群人圍觀，也不會傳是非傷人名聲。
結果還真讓他查出來，沉潭的是曹韻蘭的貼身丫鬟，當然那丫鬟是曹韻蘭同謀，也是罪有應得。而曹刺史居然在二姨娘的哭求之下，一時心軟，還想讓曹韻蘭換個名字，送到揚州去避一避。
平哥兒大喜過望，忙對蕭士及道：「爹，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念書的！」
順哥兒也看在眼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過，殺人的後果太嚴重了，我不想給家裡惹麻煩。」平哥兒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況且暗衛做得很好，那三個人真正是惡有惡報，而且是現世報！」
蕭士及更是趁機立下家規，說蕭家男兒，四十無子方能納妾。若是違背家規，趕出蕭家大門，不許繼承蕭家任何家產。
蕭士及作為講武堂的創辦者，是所有講武堂學員的師長。他們尊敬他，服從他，但是他們還不是蕭家的私兵，不會因為平哥兒是蕭家的繼承人，就對平哥兒也唯命是從。
蕭士及恍然：「……那倆石子是你砸的？你小子手勁挺准啊，幾乎一手兩石，分別擊中太陽穴。」
陽哥兒莫名其妙，但是看見娘親瞪著他，忙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抱著杜恆霜的胳膊親熱兩下，才高高興興走了。
平哥兒眼前一亮：「爹，您是說……同意我習文？！」他的性子，其實更適合
蕭士及抹了一把臉，抬高聲音道：「沒事，我兒子多，再試試。」說著，揚聲對外面道：「給我把陽哥兒叫來！」
大齊最是尊師重道。
曹夫人費盡心機，終於剷除了最膈應她的二房。剩下的三房、四房和五房姨娘，以及她們所出的庶子、庶女從此對曹夫人噤若寒蟬，再不敢有任何僥倖的心思。
「怎麼辦？當然是吊起來辦！」陽哥兒惡狠狠地一拍桌子：「敢羞辱我姐姐，全都該死！一刀一個，割了喉嚨，然後掛在他們家門口，割了他們的手指頭，用他們的手指頭在他們背上寫上『罪有應得』四個大字！——還有那曹大小姐，也要剝光了跟這倆壞蛋吊在一起示眾！」
聽了平哥兒的話，蕭士及瞪了他半晌，問道：「先不說別的，我教了你這麼多年的功夫，你能不能當場格殺那兩個登徒子？」
「在暗衛的幫助下，你的主意確實不錯，可以說是完美。但是……算了，下去吧。好好歇著……」蕭士及努力笑了笑，揮揮手，讓他下去。
蕭士及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道：「你看見什麼了？還會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仔細想起來，陽哥兒雖然淘氣，但是他學那些兵馬騎射都比平哥兒要快要好，就是不愛念書這個習慣，跟蕭士及比較接近。
「……這就是兒子多的好處啊。」蕭士及高興地站起來，將杜恆霜攔腰抱起：「夫人，咱們再去生個兒子出來……」
一道緊急詔令從長安急傳范陽，招三皇子齊治回長安奔喪。
蕭士及重重點頭：「我們蕭家要躋身世家的行列，沒有文官是不行的。我這個柱國公的位置，以後傳給你，蕭家的家產主要也是由你繼承。但是節度使這個位置是帶兵的，可以給你弟弟。你的路，我和你娘都想好了，到時候讓你去朝堂，跟許大人多學學為官之道。」再加上有齊治這個三皇子，平哥兒做文官，會比做武將更有出息。
蕭士及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會有
外面的小廝應了一聲，滿頭大汗地去尋陽哥兒。
杜恆霜知道他的心思，走到他背後，輕輕幫他揉捏著肩背上遒勁的肌肉，低聲道：「孩子還小，慢慢教吧。」
「講武堂被我帶到范陽，如今已經出了好幾批能幹的軍官，都讓我補充到節度使的護軍裏面去了。這樣大一批人，還是有本事的人，若是平哥兒制不住他們，後果不堪設想。」蕭士及喃喃地道。當初杜恆霜建議他設講武堂，給那些陣亡將士的後裔一個從軍往上爬的機會，也能趁機幫他培養自己的人手。
曹夫人辛辛苦苦「借刀殺人」，當然不會這麼輕易讓曹韻蘭就跑了，就偷偷向蕭士及派來的人透了口風。
暗衛回來給蕭士及回報的時候，說起過那兩顆小石子的事兒。
當然，兩個暗衛是分別回話的，並沒有對過口徑，所以他們都以為是對方砸的，只有蕭士及才聽出來，砸這著兩顆石子兒的，其實是另有其人。
二皇子齊泰同時被廢。
定親之後，柴二郎還不知道，又在蕭家混了半年，才和自己兩個弟弟回秦州。
跟剛才彬彬有禮的平哥兒比起來，簡直不像同一個爹媽生的……
第二天，曹家傳來消息，曹韻蘭傷風敗俗，被沉潭而死。另外兩個跟她苟合的堂兄，被家長一頓棍子給打死了。
若不是那兩顆小石子把那倆小子砸暈了，後來的暗衛就沒有那麼容易給他們「喂下」春藥了……
「不必。」蕭士及揮手制止他，跟他解釋：「陽哥兒是適合帶兵，以後也許是個好將軍，但是未必是個好家主。再說我們蕭家的人口越來越多，現在這個家主，可跟你爹那時候不一樣了。你性子雖然不太果斷，但是你謀定而後動，而且該出手的時候也不含糊，爹也想得很清楚，你和你弟弟一文一武，正好能夠讓蕭家發揚光大。——你爹我，就吃虧沒有多念書，不然當初也不會走這麼多彎路。」蕭士及感慨道。
而經過這件
三年之後的永徽十年，年初就發生了大事。
所以陽哥兒早就從內院溜回來了，此時正在自己房裡看書。
蕭士及越想越樂，心情跟著大好，對陽哥兒和顏悅色幾句，就讓他回去了。
「說。」
陽哥兒嘻嘻一笑，拿手捂住眼睛，道：「我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然後又分開手指縫，一雙黑黢黢的大眼睛從手指縫裡偷看蕭士及。
平哥兒點點頭：「我看，這二皇子也不一定坐的穩。況且被廢的大皇子未必心甘情願。」
「陽哥兒！」杜恆霜聽不下去了，從屏風後面轉出來，面若寒霜，輕叱道：「小小年紀，在哪裡學的這麼多惡毒的招數！」
蕭士及看見平哥兒覺得失望，看見陽哥兒又覺得頭疼，暗自嘀咕若是有個兒子能集中這倆孩子的優點就好了，既大方守禮，又果敢機敏……
來到蕭士及的書房，陽哥兒笑嘻嘻地問道：「爹，什麼事兒？半夜三更地叫我過來，跟審賊似的。」說著，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到蕭士及書案對面的椅子上。
聽了爹爹的小廝過來傳他過去，他收拾好書本，穿著單衣就出去了。
平哥兒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又想不出來是哪裡的問題。他看了看娘親，杜恆霜也對他點點頭，笑著撫了撫他的面頰，憐惜地道：「好了，回去歇著吧。以後小心點兒，不要再著了別人的道兒。雖然有暗衛，但是暗衛也是人，也有可能會出紕漏，所以不要想著有暗衛，自己就掉以輕心。還有，別人不可靠，只有自己才最可靠。」
蕭士及苦笑：「不小了，他的性子就這樣，強迫他做跟他性子不合的事，也不好。」
蕭士及點點頭，跟他說起朝政之事：「……皇後娘娘日益病重，陛下的脾氣也越來越壞。太子承乾於前日廢黜，改立二皇子齊泰。」
而曹韻蘭的春藥，當然也是被做了一番手腳才吃下去的。
陽哥兒走了之後，杜恆霜和蕭士及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