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002章 借題
馮氏皺起眉頭：「誰這麼大胆，居然敢冒充我院子里的廚娘？」
馮氏雙掌一闔，道：「正是。以後有下人說是我瀾水院的人，你一定要看看對牌。沒有我瀾水院的對牌，就算說是我親自派都不管用。——你不必給她們臉面。」
不過馮氏待她好，她還是很感激地，抱起馮氏的胳膊，親親熱熱跟她進了瀾水院上房的堂屋。
周顯白嗤笑一聲：「你也真會拿著雞毛當令箭。管個廚房而已，跟你當官做宰相似的，還日理萬機呢！——我跟你說，你要不知道是誰送的，你今兒就在這裏給我想！想出來了，就放你走。想不出來，就別走了。」
那些廚娘又拎著食盒回去了。
盛思顏笑著站定等他。
神將府上上下下這麼多人，最重要的地方，第一就是廚房。
周懷軒眉頭皺了皺。但也沒有阻止盛思顏。
這是在暗示是盛思顏的問題。因為只有她是新嫁入神將府，還帶來了許多陪嫁下人。
這種事就不該她這樣大權在握的人管！
盛思顏應了，兩人歇下不提。
不過現在人已經走了，就算要認也來不及了。
周懷軒偏了頭，不去理她。
馮氏聽說周懷軒也來了。忙迎了出來。
神將府的規矩，各房有自己的小廚房，早飯和午飯都在自己房裡吃，晚飯才大家一起吃。
周懷軒進裡屋陪著盛思顏透過裡屋的漏窗看著院子里兩百多個廚娘，依然沒有看見那個去她院子送過湯水的婆子。
在門口拉住盛思顏的手，笑著道：「這麼早就來了，怎麼不多睡會兒？」
盛思顏對那婆子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跟在周懷軒後面也進去了。
薏仁出去打聽，過了一會兒回來回報：「大奶奶那邊已經吃過早飯了。」頓了頓，她湊到盛思顏耳邊輕聲道：「不過，奴婢聽說，大奶奶那邊要挑兩個好的廚娘送到我們院子，所以一大早就讓那些廚娘準備菜肴，然後拎到大奶奶的院子里，讓大奶奶品評。」
「她
周懷軒卻走了出來，道：「派人去把江槐家的找回來。高永家的尸位素餐，不宜再總管內院廚房。——撤了吧。」
周顯白點點頭，對高永家的道：「你去把內院所有的廚娘都叫到這裏來，我們挨個查。」
吳三奶奶想了想，便同意了，命人去將神將府內院所有的廚娘都傳到瀾水院的院子里站定。
這件事大概就會不了了之了吧……
盛思顏明白了周懷軒的意思，不再做聲，笑眯眯地看著周懷軒借題發揮。
周顯白揣摩周懷軒的意思，忙道：「快去！我們等一盞茶的功夫。你要查不到，可別怪我們不留情面！」
盛思顏苦笑：「這人根本不在瀾水院，能有什麼法子？」
馮氏的大丫鬟樂青站在門口，一個個叫著那些廚娘的名字，讓她們拎著自己做的菜走進來，給馮氏品評。
大部分菜，馮氏都只看一看，少許菜她會親自嘗一嘗。
周懷軒身上穿著天藍色箭袖長袍，束著寬牛皮腰帶，顯出寬闊的胸膛，精壯的腰身，高大的身軀站在盛思顏面前，完全能夠籠罩她。
高永家的就把江槐家的樣貌說了一遍，特別是說到她眼角有顆明細的痣的時候，盛思顏一怔。——她記得那婆子的眼角確實有顆痣。
吳三奶奶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這是在借題發揮吧？！
過了一頓飯的功夫，才把所有廚娘做的菜都過了一遍。
高永家的不敢違抗，只好一邊去傳內院所有的廚娘，一邊去給三房的吳三奶奶傳話。
她拿了記賬本來到瀾水院，對周懷軒和馮氏道：「大奶奶、大公子，昨兒真沒有人去清遠堂送湯水，你們莫不是弄錯了？」
雖然沒有插嘴的意思，但是也沒有以前那樣不耐煩了。
吳三奶奶不以為忤，笑著道：「是啊，自從咱們家多來了些人，就亂套了。我也沒法子，管了這頭，那
盛思顏在裡屋有些不安的站了起來。
外面的婆子趕緊去傳高永家的。
高永家的一愣，看見馮氏和周懷軒都不發一言，心裏直打鼓，弄不清這兩人是什麼意思，躊躇一會兒，道：「這事真不該我管。」又問：「到底是誰送湯水？哪個房裡的人？」
吳三奶奶的病才好了不久，也才剛剛將管家權又從馮氏那裡接過來，就出了這事，忙不迭來到瀾水院，向馮氏賠罪道：「這事我竟不知道，我若知道，一定饒不了那個人！」
她一回到內院大廚房，就氣得拍桌子罵那些廚娘道：「你們這群死婆子！就知道給我惹事！——快說，昨天誰去清遠堂送湯水了？記賬本呢？昨天的記賬本呢？」
周懷軒轉身跟她並排走上抄手游廊。「要去跟娘請安。」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周懷軒淡淡說道。
盛思顏的臉上飛起兩片紅暈。——已經日上三竿了，她已經起得夠晚了……
周懷軒偏頭想了想：「也有可能。不過，你還是去一趟吧。」
馮氏等她們走遠了，才起身來到裡屋，問盛思顏：「看見是誰了嗎？」
盛思顏澄凈的鳳眸眯了起來。臉上的笑容淡了，只在嘴角淡淡噙了一絲，卻更加瀲灧動人。
「大奶奶那邊吃早飯是什麼時候？」盛思顏惦記著要去馮氏的瀾水院認人，先要問清楚馮氏什麼時候有空。
這幾年馮氏說這些事情的時候，周懷軒總是不耐煩，騰地一聲拿腳就走，根本聽都懶得聽。
周懷軒目不斜視地跨過瀾水院的門檻，往院子里去了。
馮氏這才拍著盛思顏的手，笑著道：「你先進裡屋等一等。」說著，對自己的大丫鬟樂丹道：「帶大少奶奶去那邊屋裡坐著。」
對方能鑽這個空子，把湯水送到她手上，總之還是她的人大
盛思顏看了馮氏一眼。
薏仁笑著回道：「大公子一早就去外院了，不在內院用早飯。」
不過，就跟給虛不受補的人吃大補的東西一樣。東西沒有毒，看給什麼人吃。
周懷軒跟著站了起來，和盛思顏一起進屋子。
馮氏頓時滿心歡喜。對盛思顏越發關懷備至。
周顯白就道：「我有事問你。昨兒有人去清遠堂送湯水，你可知道是誰送的？」
盛思顏在心裏暗暗嘆息，覺得馮氏這個做娘的真不容易。對馮氏也很體貼，特意將周懷軒的起居飲食拿來細細地說。
「懷軒，其實那湯水就算查出來，也是好東西，並不是毒藥。」盛思顏輕言細語地道。
兩人來到瀾水院，在門口候著盛思顏的婆子看見周懷軒也來了，愣了一愣，才忙屈膝行禮，笑著道：「大公子、大少奶奶。」
雖然後果比較嚴重，但是盛思顏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剛進門，她不想弄得興師動眾。
「三奶奶管了這麼多年的家，居然連這都不知道，我們神將府的人沒有都被毒死，也算是命大了。」馮氏身邊的婆子牙尖嘴利，居然刺了吳三奶奶一句。
「你怎麼現在回來了？可是忘了什麼東西？」盛思顏笑著問他。
高永家的忙行了禮，轉身離去。
吳三奶奶在外間笑眯眯地，似乎對這個結果一點都不意外。
所以廚房的管理是最嚴格的，其次才是庫房。
盛思顏這樣小的年紀。再多吃一些那種湯水，肯定很快受孕，而且會被補得胎兒巨大……
周顯白馬上跟著附和：「正是。把人都叫來認一認不就得了？」
有人趕緊把昨天的記賬本呈了上來。
盛思顏點點頭，自己喝了一小碗粥，吃了兩個鮮香的小籠包子，才放下筷子，命人把桌上的東西都撤下去了。
馮氏用袖子掩著面，悄悄湊到盛思顏面前，低聲道：「……高永家的是你三嬸的陪房，現管著內院所有的廚房。」
周懷軒跟著
馮氏跟盛思顏說了些閑話，又問她睡得好不好。要不要添幾樣首飾，夏天的衣裳有沒有做，嘮嘮叨叨說了一堆。一邊說，一邊悄悄打量周懷軒。
盛思顏在心裏暗暗做了個鬼臉。——明明是擔心她，卻故意扯要去請安……
乖乖，這可是肥差……
這一次，周懷軒卻只是面無表情地坐在一旁，束著雙手，兩隻胳膊擱在交椅的扶手上。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高永家的才姍姍來遲。
婆媳兩人相談甚歡，直到有婆子進來回報：「大奶奶，菜都做好了，請大奶奶品評。」
周懷軒看著門口。並不說話。
高永家的臉漲得通紅，忙陪笑道：「是我忘了，大公子莫生氣，奴婢這就去查昨天的記賬本。」
高永家的想了想，倒是想起一個人：「江槐家的昨日回老家去了。她是老夫人的娘家人，在神將府做了十幾年，如今回家享清福去了。」
盛思顏坐起身，撂開帘子，叫了下人過來服侍。
盛思顏忙應了，笑道：「以後一定不會了。這一次是我們大意，就算了吧。」
盛思顏想了想，道：「也是我們大意了。以為在內院，這種事不會發生。當時要是要求看她的對牌就好了。」
「讓她們進來吧。」馮氏坐在八仙桌旁邊吩咐道。
走到清遠堂大門口的時候，卻看見周懷軒從抄手游廊那邊過來了。
當然不是毒藥。那湯水裡面的食材和藥材都是上好的東西，人吃了絕對沒事。
她一進來，就笑嘻嘻地行了禮。對馮氏道：「大奶奶找奴婢，可是有事？」又道：「今兒晚飯還沒有派呢。大奶奶有話快說，若是耽誤了晚飯，老夫人那邊可是不好說話。」
盛思顏嘆口氣，低下頭撥弄著自己的衣帶。
盛思顏嫁過來兩個多月了。她就沒見周懷軒去瀾水院請過安！
盛思顏琢磨了一會兒，才明白了馮氏的用意，笑容滿面地道：「嗯，那倒要去湊個
盛思顏吃完茶，進去換了身衣裳，起身就走。
第二天早上，盛思顏被啾啾的鳥鳴聲吵醒的時候，看見身旁已經沒有人。——周懷軒一定已經早早起來了。
吃一塹長一智。以後不會再犯就好了。
周懷軒對周顯白耳語幾句。
盛思顏看了周懷軒一眼。
「嗯，先下去吧。」馮氏用帕子擦了擦嘴，端了茶。
馮氏看了周懷軒一眼。
周顯白道：「我們問你呢，你偏來問我們。」
高永家的一愣。過了一會兒才道：「這個卻是不知。」又道：「我每天那麼多事，從菜肴的採買。到清洗，還有安排搭配，找合適的廚娘，上上下下足有一百多人，哪裡有功夫去管送湯送水的事兒？」
晚飯都是由內院的大廚房預備的。
周顯白本來站在門口的迴廊下，現在也跟了進來。在周懷軒身旁侍立。
馮氏正要點頭，周懷軒卻在旁邊淡淡地道：「不成。」
周懷軒咳嗽一聲：「把人都叫來。」
馮氏果然聽得更加專註。
盛思顏搖搖頭：「沒有。都不是。」
原來盛思顏隔著裡屋的紗簾可以看見外屋的情形，而外屋的人卻不能透過紗簾看到裡屋。
周懷軒這才冷冷地道：「廚房的記賬本呢？送東西出去，不用登記的嗎？」
高永家的看了看，沒有看見有人去清遠堂送湯水的記錄，不由疑惑地道：「這是怎麼回事？」
如果是神將府別房的人，只要一驗對牌，馬上就露陷了。
周懷軒卻沒這麼好心。
從浴房洗漱出來，盛思顏坐在早餐桌前，照例問了一聲：「懷軒吃了嗎？」
馮氏對盛思顏點點頭，讓她在裡屋坐著，自己跟周懷軒來到外面的堂屋。
盛思顏：「……」是不是太嚴重了？
周顯白在裡屋聽了周懷軒的吩咐，出來對高永家的道：「這是所有的廚娘？有不在這裏的嗎？或者剛剛離去的？」
高永家的是內院所有廚房管總的頭兒，但是她具體負責的，還是內院的大廚房。
他對著外面吩咐道：「把高永家的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