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148章 脫殼
周懷禮點點頭，轉身回將軍府接了蔣四娘、周雁麗和吳三奶奶，一起去神將府弔唁陪客。
盛思顏沒法子，只好對周懷軒道：「懷軒，你抱著阿寶。讓我磕頭。」
他們算是本家，辦喪事的時候要在一旁當主人家給客人行禮。
花廳已經布置成了靈堂。
留下的，都是神將府的本家至親和世交好友。
吳老爺子早就知道了消息，正等著周懷禮上門，對他道：「你帶著你家裡的人去弔唁。」頓了頓，又道：「你再去把你爹接回來。他哥死了，他也當回來磕個頭。」
周懷軒走過來接過阿寶，同時將盛思顏拉過來。淡淡地道：「不用了，你回去吧。」
上一次他受了那麼重的傷，他都熬了過來，誰知道這最後一次，卻沒有熬過去。
「爹，承宗感謝您幫我找到死囚。代我一死。從此以後，神將府周承宗就不復存在，您老人家，多加保重！」周承宗拱手說道。
看著周承宗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周老爺子的一聲嘆息漸漸遺落在晚風當中。
因神將府出了這種事。周懷軒馬上向夏昭帝請命，從城外調來更多的神將府軍士。將神將府守得嚴嚴實實。
第二天清晨，值夜的婆子撂開帘子，道：「也不知道大爺醒了沒有……」
然後屏住呼吸，躲到長榻另一端的屏風後頭一動不動。
這一次，是他說服周老爺子，跟他合作。騙過了很多人。
「不是我想怎麼做。我一個人能做的有限。我只想盡我所
周承宗依然低著頭，不敢看老父含淚的雙眼。
阿寶伸出小胳膊，抱住馮氏的脖子。
誰知阿寶哼哼唧唧鬧起來，就是不肯讓她跪。
周老爺子嘆口氣，走過去將他扶起來，低聲道：「你要去做什麼？可不可以告訴我？」
過山風兩眼暴突，毒牙再一次猛咬，然後才鬆開了口，從榻上掉落下去，死在地上。
周大管事也覺得這樣不妥，但是周老爺子、馮氏和周懷軒都不願意大辦喪事，他也沒法子，只好一遍遍地說：「這是大爺的遺願，請大家尊重大爺的遺願。我們大爺在天有靈，一定心領了。」
周承宗看了看這個跟自己身量差不多的男子，又踩了一腳過山風的七寸，將它的七寸處踩得扁扁地，才從屏風後面的柜子里拿出一個小包袱背在背上，戴上自己的赤色面具，從窗口跳了出去。
「大少奶奶來了。」周大管事忙側身讓過：「您裡邊請。」
盛思顏也愣怔半晌，才對進來伺候她的薏仁和木槿問道：「……剛才怎麼回事？我好像聽見……聽見大爺過世了？」
神將大人周承宗在神將府被千年不遇的過山風咬死，這件事很快傳遍了京城上下。
很快，神將府里又一次敲響了雲板。
周承宗將面具從臉
「就是。就憑你？你家就是半夜敞著門人家都不願上門。弄死你有什麼用？別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想被過山風咬死，你投十次胎也不夠格！」
「啊——！」
周老爺子終於老淚縱橫，看著周承宗。哽咽著道：「你對你兒子的心，和我對我兒子的心一般無二。」
「大少奶奶，您快過去吧。」薏仁的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大家都要去磕頭呢。」
周承宗忙伸手接過，順手再扔到地上，免得發出太大聲響。
……
盛思顏忙換上素服，想了想，給阿寶也換上素服，抱著他匆匆忙忙往周承宗住的花廳隔間去了。
不料他們去了之後，周大管事卻出來對大家道：「我們大爺生前有遺願，喪事從簡。這一次，我們就不大辦了。停靈七日即出殯。不受禮，不請客，大家請回吧。」
「啊？怎麼能這樣？神將大人勞苦功高，你們怎能這樣怠慢他的身後事？！」
身上凡有鐵器，都會被搜出來。
周承宗忍不住淚意湧上心頭，他忙轉頭看了看夜空，道：「爹，兒子這輩子不孝，讓您失望了。」說著，周承宗轉身就走。
旁邊有跟神將府交好的官員當然聽不慣，反唇相譏道：「你以為你家能跟神將府比？——不怕賊偷，只怕賊惦記你不知道嗎？」
他從房頂上跳了下來
阿寶咿咿呀呀跟馮氏說著話，好像他聽得懂一般。
盛思顏和周懷軒從睡夢中被那雲板聲驚醒了，一起翻身坐了起來。
好不容易等這些人都磕完頭，都退下了，盛思顏才抱著阿寶走過去，對周大管事道：「大管事。」
盛思顏知道周懷軒和馮氏對周承宗都有心結，當下也不好勸。只是默默地陪在馮氏身邊，直到外面抬來了上好的金絲楠木的棺材，要給周承宗裝裹。她才抱著阿寶出去了。
同一時刻，京城那所沉寂已久的七進大宅里，又放出了七彩的煙花。——那是守護者召集的信號。
不過棺材還沒有備好。
勸了半天，才把大多數人都勸走了。
周懷禮聽見這個消息，馬上使人去將軍府報信，自己卻先去了吳國公府。
盛思顏只看了一眼，便轉過頭，捂住阿寶的眼睛，想抱著他一起跪下磕頭。
「不。他們同樣重要。」周承宗終於抬起頭，坦然看向周老爺子：「我做守護者，是為了國，也是為了家。如今，守護者出了問題。既關乎大夏國運，也關係我們周家的存亡。——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坐視不理。」
盛思顏一愣，道：「……我想磕個頭。」
話音甫落，一聲尖叫便從花廳隔間的屋子裡傳遍了神將府。
盛思顏便抱著阿寶，遠遠地站著，沒有過去。
終於來了……
周承宗沒有回頭，他的腳步停了停，便大步離去。
「……在你心裏
「大公子、大少奶奶，大爺……大爺……大爺昨夜被過山風咬死了！」門外傳來周顯白帶著哭腔的聲音。
「以後再磕吧。」馮氏也出聲了，看了看阿寶。道：「阿寶，到祖母這裏來。」
「就是！你們不能這樣！叫周老出來！承宗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一輩子老老實實，為大夏做了多少事！你們不能這樣！」
……
周承宗從榻上坐了起來，雙目炯炯地盯了橫樑一眼，悄沒聲息地翻了下去，從隔間后屋裡拖出一個捆得嚴嚴實實的堵著嘴的男子，扔到自己榻上。
周承宗趁著這個當口，左手輕抬，一隻牛毛細針急速飛去，扎入過山風的七寸當中！
見周承宗出來了，那老人將手上的人往下一扔，道：「放蛇的人，接著。」
盛思顏抱著阿寶走進裡屋的隔間。看見馮氏坐在窗前，如同泥塑木雕一般，面無表情。
「你想怎麼做？」
他掀開被子，迅速翻身下床，抓了件外袍披上，飛快地跑了出去。
有他在，大家就覺得心裏有底，做事不慌。
盛思顏抱著阿寶走了進去。
……
周承宗這些年雖然不管神將府的事，但是他一直是神將大人，這些年東征西討，立下無數戰功，是神將府，乃至整個大夏的支柱！
屋頂橫樑上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一條粗長黝黑的過山風捅破屋頂，如同閃電般掉落下來，一口咬在榻上的男子身上！
夏昭帝在宮裡聽見消息
吳三奶奶無意中抬頭看見，心裏一驚，忙指了一事離開神將府，回將軍府去了。
「承宗，爹這輩子，以你為傲！」周老爺子叫住周承宗，沉聲說道。
「神個屁……」那官員被眾人諷刺得灰溜溜地，只敢暗自腹誹，不敢再公開抱怨。
他剛要躍上房頂，卻看見房頂上已經站著一個人，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手裡還拎著一個人。
「過山風是什麼東西你懂不懂？——那是上古神獸！」
前來弔唁的官員不僅要被盤問，還要被吸鐵石搜身。
而在榻上的那個男子，全身血肉都被過山風吸食殆盡，整個人如同皮包骨頭的骷髏一般可怖。
周懷軒撂開床簾問道：「出了什麼事？」
一到門口，她就看見這裏擠滿了人，府里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管事小廝，還有駐紮在府里的二千神將府軍士都來了，一下子將寬闊的場地擠得人山人海。
有些官員覺得沒面子，忍不住道：「守衛這麼森嚴有什麼用？不還是死於非命？還沒有我家安全……」
那老人正是周老爺子。
周大管事穿著素服，腰纏麻帶，在門口指揮下人一層一層地對著花廳隔間的大門磕頭。
周懷軒手裡一緊，猛地一把將床帳全部扯了下來。
馮氏抱著阿寶帶著淡淡奶香的溫軟小身子，心裏才好受些，微微笑道：「……還沒到磕頭的時候，是吧，阿寶？」
周懷軒背著手站在她身邊。看著對面的榻上出神。